同学眼里的张亮亮

张亮亮的寝室在复旦北区16楼，这是一套四室一厅的房子，每个房间住两人。张隔壁房间一位戴眼镜的同学，是张本科和硕士研究生期间的同学。他说对张亮亮了解不多，张看上去比较内向，不喜欢和人交往。

之前，张亮亮一人一个单间寝室，因为当时他们班人数是单数，有一个人就是单间，张亮亮因为喜欢独处，和同学换了寝室，自己单独住一间。

一位朋友用"宾馆"来形容他的寝室，他在寝室里铺了地板，装了空调，有小冰箱，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一些同学说他的整洁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有人说是洁僻，如每次看完一本书，必然将书架的书重新收拾摆放一次。"虐猫"事件发生后，学校宿管科责令张搬回原来寝室。

一位认识张亮亮一年多的朋友说，张亮亮人长得文质彬彬，戴着眼镜，很斯文，但在她眼里，张是一个很分裂的人。一方面，他喜欢帮助人，经常为同学细心解答问题，为其他要出国的同学提供详细的信息，另一方面，他性格较为孤僻，喜欢一个人呆着，以至于很多同学都不知道他在住校。当时宿舍里有公用的饮用水，张亮亮却自己买了饮水机放在房间里面，此外，别人敲门，他只会开一个小缝隙跟人说话。她还认为他"缺乏判断是非的标准"。张同时喜欢炫耀，曾经做过复旦BBS一些版的斑竹，将一些内部资料拿来炫耀，还经常去单身版发帖子，说自己家庭条件好、长得帅气、有车等等。有时候还像小孩子一样撒谎，说父亲是"校董"，拿到牛津的入学申请等等。

1981年出生的张亮亮，1998年考入复旦大学数学系学习，本科读了五年，中间留级一年。对于留级，同学中间流传着一个说法是：他当时自己无故回家了，考试时间发生变化，同学也没有通知他，结果他没有参加成所有科目的考试。军人出身的父亲十分生气，把张亮亮赶出了家门，张亮亮后来在BBS上说，他曾经在小区的草坪上睡过觉，觉得自己像是被遗弃一样。

张亮亮在接受访谈时解释说，他确实读了五年本科，但事情不是那样的，大一时，成绩优秀，还获得奖学金，但大二时曾迷恋网络游戏，大三时，疼爱自己的爷爷又去世了，结果过半课程考试不合格，因此被降级。不过他钟爱的课程却都得了A。（吴芳兰、张琰）

"你一辈子都不会达到我的成就"

12月7日晚，我们在家里见到了张亮亮。穿着羽绒服和牛仔裤的张亮亮看上去更像个大孩子，个子不高，十分清秀。

孩童时代的张亮亮是有名的"乖乖仔"，连一向挑剔的父亲都说，非常可爱。他四个月大的时候，一位阿姨带他，后来这位阿姨在他家一呆就是14年，这位阿姨非常爱他。家人对张亮亮的评价是善良和谦让。

母亲说，我们非常关注孩子教育，给他买了很多书。我们也让孩子勇敢地去承认错误，坦诚承认错误是非常需要勇气的。很多人觉得他性格变态，其实张亮亮很诚恳、心地善良，对家里的阿姨很好，前任保姆走的时候，还专门要了张亮亮的照片。

"我们希望他自立，很多事情却又替他代理，没有让他经过什么磨炼，现在我也在反思自己。"母亲说。

父亲对他的希望是自食其力，张亮亮说他曾经用过"实力至上"的网名，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得到一切。

今年60岁的父亲是一名军人，头发花白，说话声如洪钟，他是"文革"后的第一批研究生，39岁读了博士，目前是一家医院的医生，同时也是博导，是家庭里面的榜样。他对自己的优秀也直言不讳，"你这辈子永远不可能达到我的高度，超过我。"父亲在一边大声对张亮亮说。

母亲说，父亲特别像电视《激情燃烧的岁月》中的石光荣，是一位极有个性的革命家。在"虐猫"事件发生之后，父亲送张亮亮"心胸坦荡"四个字，并且一直对张亮亮说，"未来还要靠自己创造，靠自己去做。""你以后的路还长，还要为国家做贡献。"父亲脾气不好，张亮亮说，高中时，要办身份证，父亲让张亮亮自己去，并且说是在提篮桥办理，张亮亮不知道怎么去，又问了一句，父亲却勃然大怒，喝令滚出去。结果当晚他在外面的草坪上过了一夜。虽然他解释说父亲当时得了甲亢脾气暴躁，但他还是很伤心。

相对于严厉的父亲，母亲对张亮亮十分呵护，张亮亮说，"小时候吃饭的碗都是高温消毒的。"母亲说不让家里养猫，也是因为怕它带来细菌。

家里非常整洁，张亮亮的床，永远像部队的行军床，书和抽屉都放得整整齐齐，桌子上看不到任何凌乱的东西，衣橱里自己的衣服分门别类摆放有序。参观完他的书房、卧室，从屋顶花园出来后，在关门前，张亮亮很自然地将两双拖鞋摆放整齐。

"父亲不给我压力，但是看不起我，不认可我做的事。母亲很关爱我，通过关爱的方式给我压力，一会儿希望我申请耶鲁、哈佛，一会儿又说申请到哪个学校也没关系，这对我是莫大的折磨。每次都是这样，我总是希望母亲打电话只询问生活上的情况就好，因为出国的事情她不懂，给她解释她也不一定明白，还会大声跟我说话。"张亮亮说。

在单位司机眼中，这一家都十分优秀，但大家都忙着事业，家庭成员关心少了些，缺乏家庭的温暖。

"我没有未来了"

"虐猫"事件经过网站转贴以及媒体的披露后，张亮亮说已经收到十几封信，"说我是垃圾、变态"，父母和女朋友给他的安慰起不到很大作用，"我几次想到自杀"，"之前我还在为出国，进行幸福的等待，但是这件事情之后，我仿佛站在一片废墟之上，我一无所有，怕不能出国，找不到工作。" 事件发生后，张亮亮感觉恍如隔世。

"张亮亮上研究生后十分懂事，对自己要求十分高，压力也很大。"张亮亮的母亲说，在考研后一年半的时间里，张亮亮通过了托福、GRE，以及高级口译、北美精算师等四门证书。一年看了17本很厚的专业原版课程，还竞选了系里宣传部长，因为之前没有做过学生工作，为了竞选做了很多努力。他还担任了复旦日月光华三个版面的版主。他的论文已经基本完成，正在整理，并且在一家外企做兼职，还去日本交流了一个礼拜。申请了30多所国外大学，专业方向也不尽相同。

"本科期间虚度了很多时间，研究生后我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出国对我而言很重要。对于虐猫十分后悔，最初怕影响形象，大家不相信我，又怕他们会写信给大使馆，所以才一次次说谎的，但是我非常害怕。"张亮亮说。他经常用的一个词就是"非常害怕". "他的性格比较胆小，害怕失败，特别是本科时候已经失败了一次，经常生活在后悔中。"张亮亮的女朋友说，他对自己的要求到了苛刻的地步。

由于学习压力很大，张亮亮不喜欢和同学交流，觉得在网上和同学聊天都是多余的，甚至和女朋友在一起都是。出国的事情尤其让张亮亮感到焦虑。申请学校寄出包裹后，他开始焦急地等待，在寝室里一个礼拜左右什么都不想干。"明明知道信箱没有信，但是我会一边一边地刷新。""我不是很豁达，非常害怕失败。"在张亮亮家中，摆放着一架钢琴，这是张亮亮外婆的，"我本来准备学的，但是顾不上。" "现在很多报道都把我当作一个精神不健全的人，把我当作一个杀人犯，觉得是在惩罚一个罪犯。"张亮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