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的冬季,注定要载入历史。中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打开了尘封10年之久的高考大门。一时间,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城的知识青年们,无不欢欣鼓舞,他(她)们为了各自的梦想走进考场。
于是,1977年冬和1978年夏,中国迎来了一场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考试,报考总人数达到1160万人。大浪淘沙,最后只录取了40.1万多名大学生,是参考人数的1/29。后来,77与78两级学生一同走进大学课堂,成为我国高考史上的唯一特例。
岁月轻轻一晃,正是30年前的那场高考,成为千百万人命运的转折点。那一代人备考、赶考、录取以及大学生活中蕴涵的故事,值得珍藏与回忆。
为此,信息日报特寻访到了部分当年历史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撷取了他们关于那场考试中的一些难忘片断,与他们一起,重温那段悲喜和感动交集的岁月……
77届新生开学典礼
迎接大学新生
30年历史表情
“老三届”、“保送生”、“3+x”、“大学扩招”、“高考移民”、师范生免费等一串串词语,生动地记录与诠释了高考30年间,每一个悲喜感动的历史表情。
邓小平同志与大学新生在一起
难忘1977
“当年,村里的广播传出恢复高考消息的时候,我顿时感到了希望,犹如一直在黑夜的小路行走,突然找到了方向。”时隔30年,现今50岁的聂志,回忆起当年恢复高考,依然心情激动。
心情激动的不仅仅是聂志,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凡是恢复高考的首届考生,谈到当年的高考时,无不刻骨铭心。因为10年“文革”,让当时的年轻人失去了不少机会,他(她)们不得不上山下乡,迷茫中感到失落。
记者翻阅当年的江西日报,上面真实地记录了这段历史:
1977年10月21日,在邓小平直接过问下,教育部决定从1977年起,高校招生制度进行改革,恢复统一考试制度。11月10日至20日,考生开始报名,12月11日-13日,全国570万青年开始争夺27万个大学生名额。1978年7月,又有610万人进入考场。1978年的春天和秋天,两级学生走进大学课堂,开创了中国高考史上的特例。
自此,重新迎来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春天。
30年变革的足迹
1977年,高校恢复招生考试;上世纪80年代,考上大学了,将成为“天之骄子”,享受高等教育的免费午餐,毕业分配工作、当国家干部;上世纪90年代,并轨、扩招政策出台,更多人走进大学。
进入新世纪,从考试科目到考试时间,从取消考生年龄限制到实行网上录取……可以说,高考制度每年都在改革。
恢复高考30年,关于高考留下了一串串变革的足迹。诸如1983年,教育部正式提出“定向招生,定向分配”,规定在中央部门或国防科工委系统所属的某些院校,按一定比例实行面向农村或农场、油田等艰苦行业定向招生;1985年,教育部规定:可以从参加统一高考的考生中招收少数国家计划外的自费生。一向由国家“统包”的招生制度,变成了不收费的国家计划招生和收费的国家调节招生同时并存的“双轨制”;1999年,高校开始扩招,全国高校招生人数从上一年度的108万人变为153.7万人。目前,全国高校在校人数2000多万,规模居世界第一;2000年,上海率先打破了高考全国统一命题的传统。至2006年,自主命题的省市增加到16个……
今年3月5日,温家宝总理在十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上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实行师范生免费教育。
不可否认,作为一种考试形式,高考制度必然会有种种弊病,但它在变革中得以发展,正在逐步走向科学、合理、多元。
变革带来的希望
“30年过去了,邓小平当年作出的决策,其意义早已超出高考本身。他让一代代中国人明白:教育是未来,是希望。”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郑晓江这样评价恢复高考。
的确,记者在采访中发现,高考变革让教育得到空前发展,拿江西来说,当年只有10所大学,如今已有66所高校;当年77与78两级大学生,加起来只有1.77万人,录取率只有1:29,而2006年江西就有20.6万余人考上大学,录取率达到58.3%。
“难能可贵的是,恢复高考带来了良好的读书风气。”江西财经大学教授庄俊鸿如是说。因为恢复高考之后的77级、78级两届大学生中,大多数人都经历了很多磨难,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由于历经磨难,几乎每人都有着不平凡的人生经历。这些人熟悉纷繁复杂的社会生活,因而,他们对社会的关注胜过对自己的关注。参加工作以后,他们奋发向上,如今相当一批人成为各个行业的骨干。”郑晓江这样评价高考变革的意义。
人物故事之1
答案与同学都对不上
【郑晓江,硕士生导师,1956年6月出生于江西万载,系78届考生。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现任江西师范大学江右思想文化研究中心主任。】
从农场进城
“山里的猴子”这句话刺激了我
恢复高考时,郑晓江正好23岁,那时的他下放在福建武夷山垦殖场西坑分场。1978年的年初,郑晓江返回了阔别10年的南昌。土气的他被亲戚们戏称为“山里的猴子”进城。
“我下放的农场是山里头,白天出门就爬坡,晚上只能早早睡觉,与城里的生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当时也没有太多的想法,直到一天,姐夫的母亲点醒了我。”郑晓江回忆道。那是一个晚上,大家在一起吃饭,姐夫的母亲一边给郑晓江碗里夹菜一边对他说:“高考恢复了,你不打算去参加吗?难道你就一辈子准备呆在山里,永远做‘山里的猴子’吗?”
“这句话如利箭般直刺我的心,我知道姐夫的母亲希望我有出息。就是那一瞬间,我突然下了决心,一定要去参加高考。”
备战高考
必考科目从没学过
从南昌回到武夷山农场西坑分场后,决定参加高考的郑晓江,开始了紧张的考前复习,这时离高考还有3个月的时间。于是白天郑晓江到茶场去工作,晚上就着昏暗的灯光苦苦攻读。
但摆在郑晓江面前的困难太多了。“我的知识实在是少得可怜。况且高考必试科目的地理、历史我压根儿没学过。”郑晓江回忆起当时的备考显得很无奈。
“没办法,拼了。”郑晓江暗下决心。他不停地把各门课程的内容分写在小条子上,然后吃饭时背,走路时默,连上厕所也拿着一大叠纸条复习功课。
很快,3个月过去了,郑晓江与武夷山垦殖场参加高考的60名知青,以及总场中学应届毕业的80余名学生,同赴铅山县参考。
考试结束
答案与同学的一个也对不上
“那年天气特别热,我做卷子时,汗水都滴湿了卷子。”郑晓江回忆。于是,郑晓江在一份答卷的末尾写了这么一段话:“尊敬的老师,天气太热,不小心落汗湿透了卷子,字迹有些模糊,请多多原谅。”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打动了改卷的教师,使其有了怜悯之心。”郑晓江一脸笑意地说,“与炎热的天气相比,最糟糕的是每考完一场,我发现自己的答案与同学们一个也对不上。”郑晓江回忆起来,依然显得有点紧张。
回到农场
失望到只想自杀
考试期间,郑晓江与同学们住一家旅社走廊上,在走廊上打着通铺。“人就像关在沙丁鱼罐头里。闷热、嘈杂,加上自感考试很糟糕,煎熬得我实在难以入睡。”郑晓江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形。
考试终于结束了,郑晓江挤上一辆破旧的货车,赶回武夷山农场,谁知车上不仅人多,还装了一只橡皮做的大氨水袋,路又颠簸不平,不一会,氨水溢出,满车尽是冲鼻刺目的臊臭味。
郑晓江挤在车子的边缘上,手紧紧地抓住车厢板,极力屏住呼吸,试图抵挡着阵阵浓烈的刺鼻臊味。“一路上,我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忍不住哭了。”
3个多小时后,郑晓江终于回到武夷山垦殖场。他自认为考得很糟糕,所以不愿惊动任何人,轻手轻脚回房取了内衣,来到平日常去的溪流边,连衣服也没脱,纵身一跃,全身没入水中。“我在水底闷了很久,那一刻想闷死自己,直到感到肺部要炸开,才不得不探头出水,猛地吐出满腹氨水的臊臭浊气。”
“就在这儿做‘山里的猴子’也不错,山里人热情好客,我搞茶叶技术工作,领导也器重我,每月20多元的工资,也够我花的。我还有何求呢?上什么大学,算了!”郑晓江安慰着自己,于是第二天,自认为落榜的郑晓江一心一意去农场做茶叶了。
得知考上
兴奋得一夜没睡觉
一个月以后,高考的场景似乎被大伙遗忘了。郑晓江与几个知青,每天工作之余,仍天南地北地闲聊着。直到一个电话的到来。
记得那天,郑晓江正好与几个知青还有分场书记高得福在一块聊天,突然话务员在里面喊:“高书记,电话。”高书记进去接电话了,一会儿出来对郑晓江说:“你考中了大学,可惜了,走了一名制茶的骨干。”高书记摇摇头。
“直到今天,我还认为我的经历宛如一部刻意编排了的戏剧,依然无法用文字表述当时复杂的心情。我从不失眠,但那个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郑晓江显得很兴奋。
第二天,郑晓江到总场去打听消息。办公大楼前已贴出大红喜报,他的名字赫然列在红榜上第一名。全垦殖场近80人考文科,只有他一人考取。“此时,我渐渐明白为什么我的答案与他们不一样。”郑晓江一下子豁然开朗。
一个多月的沮丧之情一扫而光。1978年的秋天,郑晓江搭上了一辆装毛竹的车子,赶往江西大学去报到。(记者 洪怀峰、实习生 秦俊焦、张帆 文/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