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范生免费教育是尊师重教重要之举

　　“当我听到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十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政府工作报告中宣布，在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实行师范生免费教育时，心里特别激动。”中国教育学会会长、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顾明远在3月6日接受记者采访时，激动之情仍溢于言表。这位对教育、对教师、对师范教育情有独钟的年近八旬的老教授，在去年8月22日参加温家宝总理主持的教育工作座谈会上，曾给总理建议，实施师范生免费教育。“没想到这个建议写进了政府工作报告，成为了国家的一项教育政策，这表明政府对这件事早有考虑。”老教授兴奋地说。他强调道，实施师范生免费教育，这是我们党和国家尊师重教重要之举，要把这件好事办好，我们一方面还要不断提高认识，另一方面需要制订相应的具体措施来保障。

　　从形成全社会尊师重教氛围的全局认识师范生免费教育的重要意义

　　恢复师范生免费教育，有的人思想上可能一时还转不过弯来。比如有人说，这不又倒退了吗，倒退到计划经济时代了，过去不都是免费的吗？事情不能这么看，实施师范生免费教育，这不是退不退回去的问题，而是对教师怎么看的问题，对师范教育怎么看的问题，是不是要建设一支高水平教师队伍的问题，是用什么措施来提高我们教师的社会地位的问题。我们应该从形成全社会尊师重教的氛围全局来认识这项政策，它对我国建设一支高素质教师队伍的意义很重大。温家宝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讲得特别全面、深刻，这个具有示范性的举措，就是要进一步形成尊师重教的浓厚氛围，让教育成为全社会最受尊重的事业；就是要培养大批优秀的教师；就是要提倡教育家办学，鼓励更多的优秀青年终身做教育工作者。

　　目前虽然我国基础教育领域的教师数量基本上是满足的，但结构性的缺员仍然不少，比如高中教师、中西部地区教师、农村地区教师，还是不够的，甚至短缺现象还比较严重。同时，现在社会上对教育的指责比较多，社会上不尊重教师的现象也常有发生，使得教师感到很大压力，感到当教师似乎不那么光彩了。这也影响到很多优秀青年不愿意报考师范院校，不愿意从事教师这个职业。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重视。教师队伍不稳定，无疑是毁我长城。实施师范生免费教育，无疑会在社会上起到尊师重教的示范效应。

　　提高教育质量的关键在于建设一支高素质的中小学教师队伍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世界各国教育发展大致经历了三个大的阶段。第一阶段是20世纪50——60年代，这是教育大发展大改革的年代；第二阶段是20世纪70——80年代，是学习化社会、终身教育思潮兴起的时代；第三个阶段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至今，是教育民主化、提高教育质量的时代。

　　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随着世界和平发展的进程和国际竞争的日益激烈，教育民主化和提高教育质量的呼声越来越高。教育民主化的重要体现是1990年在泰国召开的全民教育大会，把教育视作一种基本人权，提出满足全民的基本学习需求。同时鉴于教育大发展带来的教育质量问题，提出要全面提高教育质量。许多国家都把提高教育质量作为增强国家综合实力的重要措施。温家宝总理在去年组织召开教育工作座谈会时曾强调指出，有一流的教育，才能有一流的国家实力。提高教育质量必须依靠教师。

　　我国已经基本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但这只是低水平的普及，而不是高水平的普及，其中的关键因素还是教师队伍问题。还有素质教育推进很艰难，虽然制约素质教育的关键因素在社会方面，但如果我们广大中小学教师素质高，他们教育理念先进，教学方法科学，就会使学生负担轻、学得又好，学生的创新精神、实践能力也会得到有效培养。所以，推进素质教育，提高教育质量，首先还是要提高教师队伍的素质。师范教育在培养、建设一支高素质的教师队伍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要把师范生免费教育这件好事办好需要一系列具体措施来保障

　　有了师范生免费教育这项好政策，能否实现我们如愿的目的呢？这需要在入口、培养、出口等方面都要有具体的制度措施。

　　首先，在入口上，到底有没有人愿意来呢？我们应该有这种信心。现在高校一年招生五百多万，如果有1%上师范，也有五万多。要是有10%学生报考，就是五十多万了。何况中国这么大，农村地区人口那么多，高校还有10%至20%贫困学生。当然，我们不能仅停留在一般号召上，在考试招生制度上可以更灵活一些，比如保送生制度、实行单独考试录取、向中西部地区倾斜政策，甚至还可以有更优惠的政策，等等。关于向中西部地区倾斜问题，有人也提出，为中西部地区培养出来后，其中很多优秀教师又都流失到东部经济发达地区了。这种现象确实存在，但我们不能因为现在存在这样的跳槽问题，而不去做这件事。这也正反映出现在我们的优秀教师还很不够，如果我们的优秀教师多了，那么自然也就不容易跳槽了。

　　其次，在培养上，进来后会不会好好学。师范教育本身也要改革，要提高教育质量。不能像过去那样，只讲点教条。除了重视学科专业素养培养外，还要特别重视教育专业素养的培养，加强教育实习。培养学生热爱教师、愿意从事教师这个职业的专业思想。这种专业不可替代。教师的职业应该具有不可替代性。

　　第三，出路问题，毕业后愿不愿当老师。既然师范教育是免费的，那么对学生肯定需要有服务期的约定。我们提倡师范毕业生终生从事教师职业，但我们也不能把他们束缚住。越是束缚他们，他们可能越不愿意。我们要给他们设置一个台阶，让他们既能跳进去，也可以跳出来。关键是让他们跳进去后，感觉当教师挺好，也就不想跳出来了。另外青年人都有上进心，所以一定要为他们创造进修提高的机会。

　　总之，在招生制度、培养制度、用人制度等方面都要制订具体的制度措施。

　　【原声回放】

　　顾明远教授在2006年8月22日温家宝总理主持的教育工作座谈会上建议：

　　要给师范生免费上学

　　总理曾经说过，没有爱就没有教育。教师要有对教育的热情，对学生的热情。这种爱与父母对子女的爱不同，教育的爱是对人类的爱，对民族的爱，对未来的爱，是不求回报的无私的爱。

　　我还想加一句，没有兴趣就没有学习。从刚才我举的例子可以看出，老师要千方百计地让枯燥的课程变成饶有兴趣的作业，学生总是怀着一种期望，兴致勃勃地学习，在探讨。在这样的气氛中怎么能不学到知识和培养创造能力呢？

　　因此，教师的敬业、教师的水平是提高教育质量的关键。所以我给总理只提一个建议，就是要重视教师队伍的建设。应该说，我国大多数教师非常辛苦，他们起早贪黑地扑在对孩子的教育上，许多事迹极为感人。但是现在许多教师很苦恼，一是明知这样的教育方法不能培养创新人才，但是社会、家长对于升学施加的压力压得老师喘不过气来；二是社会上对教育的指责，使得教师感到很大压力，感到当教师似乎不那么光彩了。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重视。教师队伍不稳定，无疑是毁我长城。社会上还是要为教师树立正气，尊重教师。

　　另一方面，要大力提高教师的专业水平，提高质量，使教师的职业值得社会尊敬。只有教师专业化，成为不可替代的职业，教师才会有社会地位，受到社会尊重。我们很担忧，现在优秀青年不报考师范。我建议还是要给师范生免费上学。贷款也行，毕业后当教师的，政府负责还贷。（引自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1月出版的《顾明远教育口述史》一书）

　　顾明远：北京师范大学肄业，苏联莫斯科国立列宁师范学院教育系毕业。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历任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教导处副主任、第二附属中学校长，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主任、外国教育研究所所长、副校长、研究生院院长、教育管理学院院长。现任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管理学院名誉院长，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所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副主任，国家教育发展研究中心专家咨询委员会副主任，教育部教师教育专家委员会主任，中国教育学会会长。

　　【相关链接】

　　顾明远教授在《我国教师教育改革的反思》一文中提出：

　　保留师范教育独立体系

　　近几年来，师范教育的机构改革进行得非常神速，而教师专业化水平并未有多大提高。师范教育的机构改革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是为了提高小学教师和幼儿教师的学历，一大批中师被撤销。中等师范学校由一千多所削减到现在的一百多所。一部分中师升格为师专，一部分中师改为普通中学，中师资源几乎流失殆尽。

　　二是为了体现师范教育的开放性，不再强调师范教育的单独体系。许多师专、师院纷纷扩展为综合性学校，极大地削弱了师范教育。

　　三是为了体现教师教育职前职后一体化，许多地方教育学院合并到师专或师范学院，教师的职后培训并未得到加强。

　　高师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本来国家提倡开放型培养师资，目的也是为了提高教师的质量，让一些高水平的综合大学也来培养师资。但是事实上综合大学尚没有做好准备，也还没有提出培养师资的要求，而师范院校却已经纷纷改为综合大学。师范院校综合化的目的是提高师范专业的学术水平。但是目前的事实是有多少转型的院校把力量加强在师范专业上？他们都热衷于扩大非师范专业，忙于升格，企图挤入高校名牌，因而有不少学校不是借用综合学科的优势来加强师范专业，而是抽调师范专业的教师去充实其他新建立的学科，这就反而削弱了师范专业。这与改革的宗旨背道而驰。

　　这些改革的后果是什呢？说得极端一些、激进一些，是削弱了师范教育体系。以上一些现实值得我们今天来反思，来思考今后改革的方向。这里丝毫没有追究谁的责任的问题。要说责任，我有很大的责任。我虽然不是决策者，但我作为一名专家，而且是长期从事师范教育的专家，我就曾经倡导过教师教育的转型，写过不少文章，应该说影响了决策。今天来反思，觉得有许多意见是值得重新审视的。至少是过于理想化，脱离了中国的实际。当前最紧要的任务是堵塞师范教育资源的流失，扩大资源，规范办学。我认为，根据我国国情，还需要在一个相当时期内保留师范教育的独立体系，同时实行教师教育的开放性。（全文见《教师教育研究》2006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