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在浙江高考第一段考生录取中，除了几所独立学院的专业投档分超高——同济大学浙江学院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达到646分外，还有高考成绩632分的填了专科专业。

对于这样的投档、录取结果，基本的共识是，这些高分学生“误报”志愿，把独立学院的专业误以为是母体学校的专业，把专科专业误以为是本科专业。据媒体报道，温州医科大学已经联系了几名高分填报该校专科专业的学生，核实他们的就读意愿，并按意愿予以退档。

从高考投档、录取规则看，为维护高考录取秩序，对达到投档条件投档成功的考生，高校是不能随意退档的，而考生也不能申请退档，再重新填报志愿，或者按照后续志愿投档、录取。这次，温州医科大学是用特殊手段，对“误报”志愿进行人性化救济。

舆论普遍对这次浙江新高考志愿填报出现“误报”给予宽容对待，甚至还有媒体称高分“误报”独立学院、专科专业，给大家打开了想象空间，因为在之前的高考志愿填报、录取中，这种情况无论如何是不太可能发生的。在传统高考录取中，高校被分为批次，独立学院基本安排在第二批或者第三批录取，高职专科则安排在本科录取结束后再录取，因此，普通地方本科院校比“985工程”“211工程”等重点院校低一等，民办院校、独立院校又比本科院校低一等，高职高专的地位则最低。只有取消批次，才能给独立学院、高职高专和本科院校以及“985工程”“211工程”院校平等竞争的机会。现在是因为“误报”导致几所独立院校的专业和几个专科专业招到高分学生，未来说不定真有很多高分学生会自主选择独立院校、民办院校的优质专业，以及有特色的高职专科专业。

这体现了改革的理性，也是推进改革所需要的社会舆论氛围，不能因为出现学生误报志愿，就否定取消批次改革的进步意义。但是，也不能忽视这次“误报”志愿背后存在的深层次问题。可以说，新高考取消了录取批次，但分批次录取的弊端还存在，学生误报志愿，把一些长期存在但被忽视的教育弊端十分醒目地呈现出来了。

我国各高中都重视学生的高考，但只关注学生的高考成绩，却忽视学生的生涯规划教育。浙江推进新高考改革，实行“3+3”科目组合以及专业平行志愿，这都明确要求高中学校必须从高一起就针对学生进行生涯规划教育，引导学生结合自己的兴趣、能力、未来升学规划（想进什么学校、专业），选择科目开展高中学习、规划选考。如果有这样的教育，在高考志愿填报时是不太会出现“误报”的，通过生涯规划课程，考生会知道母体学校和独立学院的差别，也会了解到本科院校也有专科专业。可是，在浙江一段投档分公布后，有高中老师自己也感慨，根本不知道有的“211工程”院校还有专科专业！还有一些网友质疑，专科专业是在打着“211工程”院校的名义招生。这表明很多人根本不了解我国高等教育的基本情况。不要说有的“211工程”院校有专科专业，有的“985工程”高校（主要是医学院）也有专科专业。我国的“211工程”院校在进入“211工程”计划之前，有些就是专科院校通过几所学校合并而来，虽然是“211工程”院校，但专科专业一直在招生，只是以前放在高职高专批次招生。重点高中的学生之前都主要关注第一批、第二批志愿，根本不关注高职高专专业，现在不分批次招生，这个问题就变得突出起来。

关注高考，却连基本的大学、专业情况都不知道，在报考大学时，追名逐利而不了解办学实质，这已经导致我国大学新生对大学、专业的满意度很低。多年来，笔者一直呼吁中学推进生涯规划教育，可是，真正重视生涯规划教育的学校并不多。这次浙江高考志愿“误报”事件能唤醒高中办学者吗？

独立学院和母体学校不分的问题，在这次浙江高考志愿填报中也突出地表现出来。根据教育部的有关规定，到2013年，独立学院都应该独立办学。但是，截止到2016年，我国还有266所独立学院，并没有实现与母体学校的脱离。有的独立学院办学确实存在如网友质疑的“傍名校”的问题。在取消高考录取批次之后，独立学院不应该再依附母体学校办学，要与母体学校脱离，并且更名，不再冠母体学校名，这有利于独立学院走出完全独立办学之路，在和其他院校的平等竞争中打造自己的品牌。

可以说，以往实行的分批次录取制度，令学生和学校都把目光聚焦在学校身份上，学生按学校身份选择学校和专业，高中则简单地以有多少学生进一本、二本来评价办学，进而不关注学生的生涯规划教育；高校则谋求更高的身份，诸如“985”“211”“一本”“二本”，而忽视办学质量。取消高考录取批次，要求学校（包括大学与中学）、学生都必须摆脱身份思维，学生要选择适合自己的学校和专业，而大学和专业则要在自身的办学定位上办出高水平以吸引学生。未来，高分学生放弃本科院校，选择高职高专，不会是一件奇怪的事，因为会有一流的研究型院校，也有一流的教学型院校，还有一流的高职院校。因此，取消批次的改革把分批次的弊端呈现出来不是坏事，这些弊端应该引起高度重视并加以解决。（作者系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