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最好的生活?可能一百种人有一百种不同的答案,本期文化论坛嘉宾———湖北省作协副主席、湖北省文学院院长陈应松说,写作和读书是最好的生活。因为写作是一种认识世界的方式,它充满着善意和同情,可以换来社会的清醒。写作是一种最高雅有趣的精神活动,它可以赋予我们生命真正的意义。

　　◎观点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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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的道义

　　“如果我们不开口说话,沉默的黑暗统治就会降临。”———墨西哥作家富恩特斯

　　前不久,美国总统奥巴马在诺贝尔和平奖颁奖会上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们生活在一个残酷而困难重重的世界。

　　确实,我们的文化生活和精神生活面临着毁灭性的灾难。我们生活在一个所有的生活方式都是教人及时行乐的时代,我们的灵魂在迷失中流浪、哭泣、受难,无家可归。互联网摧毁了人们的阅读,而经济崛起又引诱着人们对金钱追逐的冒险和热衷。让一种世代被尊敬和推崇的读书人的写作———“著书立说”———成为破落的职业。

　　墨西哥作家富恩特斯说过一句伟大的话:“如果我们不开口说话,沉默的黑暗统治就会降临。”他的话就是作家行动的指南。我以为,这句话应该刻在作家协会的门口,成为我们的座右铭。社会之所以需要作家,正是基于这个沉重而又严峻的原因。

　　当然也有一些作家不争气,把自己混同于商人、掮客、骗子、妓女、流氓。另一些所谓作家是因为体制原因,滥竽充数地当着作家,也没什么作品,误入了这个圈子,别人看着难受,自己也难受,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而真正的作家,他们之所以写作,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要为自己争得说话权。

　　我们常常把某部文学作品称作一声叹息,或一声惊雷,或一颗炸弹,或一泓清泉,这种种的评价都是指向他说话所表现出来的分量和质量。放弃说话的权利等于放弃思考的权利,放弃思考的权利等于放弃了做人的权利。托尔斯泰在那个时代被称为“精神导师”和“指路人”。他用他的道义、良知和深邃的思想,用艺术形象表现出的俄罗斯民族的深重苦难和思索、憎恨和热爱,深深打动并震醒了他的国家和人民。这样的说话权是不能够放弃的,它是属于作家的,仅仅属于作家的。

　　2

　　精神的狂欢

　　“仅仅依靠语言与上帝抗衡,甚至要胜过上帝,这便是作家。”———罗马尼亚作家齐奥朗

　　我一直认为,写作是这个世界上最高雅有趣的一种精神活动之一,是一种精神狂欢,是充满了真正生命意义的工作。罗马尼亚作家齐奥朗说:“仅仅依靠语言与上帝抗衡,甚至要胜过上帝,这便是作家。”

　　有人可能完全无法理解作家的生活方式,认为写作是属于损害身体的一门苦差事,因为写作要苦思冥想,用脑过度,还要过一种清苦生活,作家是一群有病的人。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一般来说,作家是绝对精神正常的群体,比常人更健康、更清醒。可能有点偏激,这是有意为之的,不是那种有性格缺陷的偏执狂。偏激的写作有时会事半功倍。

　　文学写作有着无数的不确定性,写作者往往在绝处逢生,找到新的风景。他时常被绝望与希望笼罩,也时常被惊喜跟随。因此,他的生活充满了许多遽然而至的幸福,这种幸福将通过他孜孜不倦的追求和思索获得,靠他的控制力获得,外人是不会知道的。写作是一个人独立完成的职业,正因为是一个人的事情,自恋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3

　　艺术的冒险

　　“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杜甫

　　写作就像漂流一样,就是文字和艺术的冒险。从本质上来说,文字的冒险更适合人类对未知精神世界的探幽洞微。文字充满着奇妙的组合和表达的技巧,一个好句子、一个好情节的出现如闪电划过夜空,可遇不可求。一个驾驭新的语言风格出现在文坛的作家,往往会给文坛带来一片惊呼和光芒。

　　以我自己的体会,我从内心里并不想做一个别人通常所说的思想家,一个他们通常所说的为民呼号的打抱不平的作家。诚然,我们写作的冲动有某种为人生的信仰,但写作者最看重的还是神奇之境、奇异之气的获得,干预生活也好,鞭笞现实也罢,牢骚也好,痛哭也罢,自己的风格、自己的倾泻才是最重要的。“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这是杜甫为李白抱不平,但我尽情尽性放歌,恣纵不羁,心存高远,管它谁来赏识。我不是为别人活着的。幸福是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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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的流失

　　“这样的时代,智者并不沉默/只是被无尽的嘈杂声/窒息了。于是退避于/那些无人阅读的书。”———英国诗人汤玛斯

　　时代的畸形发展正在摧毁人们的阅读。全球的情况完全一样,不分东西方,不分社会制度。有资料说,在美国,一个成年人每年只花99个小时读书,而看电视的时间是1460个小时。于是有识之士惊呼:美国将会成为一个白痴民族。那么我们中国呢?前几年有过一个统计,在我国识字者图书阅读总体中,中国人每人每年平均读书不足5本。这是否还包括通俗杂志和一些考试教科书?肯定比美国人还少。我们可以想想我们自己,究竟花了多少时间捧起书本阅读?我们年轻的一代每天又有多少时间是在电脑上、网吧里?只要统计一下,这将是一个悲惨的、令人绝望的数字。

　　读书这样一种人类的古老而优雅的生活方式,正在飞速远去。英国诗人汤玛斯在一首叫《时代》的诗中这么写道:“这样的时代,智者并不沉默/只是被无尽的嘈杂声/窒息了。于是退避于/那些无人阅读的书。”

　　我说的读书不是指一般的阅读,不是指阅读报纸和通俗读物,是指好书,指那些能影响我们心灵的书。那些取悦人的、没有思想和内涵的文字,正在一个商品社会成为主流。好的书往往是不合时宜的书。我对流行的东西抱有天生的抵制,这是一个读书人的直觉。读书要人生经验的支持,还要有阅读技能。

　　一个好作家的成长离不开大量的阅读,没有好书的激励,一个人基本成不了作家。我时常就是在那些让我沉醉的、百读不厌的好书中寻找写作激情的刺激,我在读那些大师们的作品时,常常揣摩他们书写时的心态,我发现,这些人无一不是以极度的责任心为后世立文。

　　我曾经也是一个不安分守己之人,我使用过各种方式让自己平心静气,后来发现,最佳的方式是赶快躺在床上读一本书。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就是与世隔绝的夜晚,所有的声音和煎熬我们的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书和自己的灵魂在自由交流低语,而烦躁的肉体在那时就被冷落,慢慢驱赶进梦乡。书是上帝派来的夜晚的精灵,专为安抚我们的身心的。

　　我认为,写作与读书,对许多人来说,对商人、对权贵、对在为生计奔波挣扎的人,虽然不是最好的生活,但对一个作家来说,一定是最好的。

　　◎现场互动

　　“写作工厂”?我不赞成

　　观众:以前都说写作是个人行为,但是现在听说有的写作是一个团体,有的叫写作工厂,你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陈应松:我个人是不赞成的,因为我还是坚持一个观点,写作是一个人完成的职业。现在搞电视剧,几个人在这里侃一个故事,你写第一集,他写第二集,他写第三集,再一个人统稿。一些畅销书是这样写的,几个人同时写,这对文学没有任何好处,它只不过是商业化所造成的一种文学悲剧现象,我不赞成。

　　观众: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知识分子是不是少了一种人文关怀。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是最适合现代人的?

　　陈应松:关于价值观的迷失,我觉得一方面我们不得不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适应环境,但另一方面内心还是要有一种信仰。像屈原,绝不随波逐流,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浊我独清。现在都是追求利益和效益的最大化,我们信仰的缺失是谁造成的?大家想一想上海的钓鱼事件,是谁造成的?不能怪罪老百姓。你说哪一种生活方式是最适合现代人,我觉得自己内心需要的就是适合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