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

阿竹

【嘉宾】

陈村 作家

侯小强 盛大文学有限公司CEO

秦文君 作家

张闳 同济大学文学批评研究所 教授

主持人的话

一场由起点中文网发起的30位作协主席小说巡展，引起了各地媒体的关注，随之而来的，是网友们对于习惯了以传统方式写作、发表作品的作家们是否能搭上网络这班快车的种种质疑。类似的质疑，在前几年网络文学刚刚萌芽的时候，也曾有过，只是这一次，质疑者和被质疑者对调了位置。

态度批判 这只是打着作协主席旗号的商业活动

主持人：30位作协主席在网上写小说，似乎有些水土不服，有网友觉得他们更新太慢，还有的认为情节不够抓人。你怎么看？

张闳：网络写作与传统写作有差别，作协主席们如果不了解网络上的游戏规则，在网上挨骂就在所难免。网络人群的身份，只有斑竹、大侠、菜鸟之分，作协主席和普通的网络写手是平等的。现实世界的权力在虚拟空间里是不起作用的。

主持人：曾几何时，许多传统作家对于网络文学都抱着质疑的态度，认为网络文学怎么能称得上文学?

张闳：我曾经说过，网络文学大部分是垃圾。但可以说它们基本上是无害垃圾。而那些顶着“几级作家”头衔实际上却不入流的作家，他们的写作可能就是有害垃圾。两害相权取其轻，我相对更认同网络文学。

其实，网络只是个平台，就像一张纸，谁都可以在上面写。网络写作从网络诞生的那天起就存在，传统的文学写作也是一直都存在，并不是因为有了文学期刊才有了文学。

所以，两者之间不存在任何冲突。说到底文学是非常个人的事情。起点中文网的这次活动只是网站的一个商业行为。唯一和文学有关的就是“作协主席”的头衔。

态度质疑 别把作协主席当“超女”

主持人：盛大文学网旗下的起点中文网发起的30位作协主席小说巡展，近来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对于传统写作与网络平台的这次“牵手”，有人说好，也有人开骂。陈村大约是传统作家中涉足网络最早，与互联网缘分最深的一位了，对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陈村：起点中文网做了一件开创性的事情——他们的网上付费阅读，让网站和作者双双获益，也让读者们很满意，这在全世界都算是一次创举。盛大收购了起点，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想把那些以传统方式写作、发表作品的作者也纳入到他们的平台之中。我觉得，这本身是好事。但是否要首先把作协主席们拉进来，我对这个做法存疑。对于很多网民来说，作协主席的头衔意味着官方色彩，这会带来一些隔阂。

主持人：不过，从已经见诸媒体的报道来看，作协主席们的头衔，的确起到了抓人眼球的作用。不过，传统作家如何与网络平台很好地对接，这其中似乎也存在一些问题？

陈村：1999年，我在榕树下网站时，受命组织过一次网络文学评奖。当时，许多传统作家对这样的评奖表示出质疑，认为网络文学中作品的水准不怎么样。时隔多年，起点中文网将传统作家组织起来在网络平台上进行一次“擂台”，这一次是传统作家们遭到了广大网友的质疑。

主持人：这个位置的对调很值得玩味。

陈村：其实，网络只是提供了一个平台。重要的还是看作品的品质。这个活动开始后，我去他们的页面看了，说实话有点失望。这样的活动，章程很重要——评比从什么时间开始到什么时间截止；哪些人有资格参与；会评出什么奖；请什么人来评；评奖的标准是什么……可是，在他们的网站上，我只看到活动的新闻稿，却没有章程。

章程不明晰，会引发许多问题，比如，有人会质疑其中有没有暗箱操作？评比的标准到底是看点击量还是看投票？用软件刷票的问题怎么解决？侯小强说网络有自己的游戏规则，“超女”限定了一个手机号码的投票数，他们限定每5分钟才能投一票已经是很严格了。不过，我试验下来间隔1分钟后可以反复投票，并无次数限制。“超女”是自己出钱投票有限额的，你将作协主席和超女比较，并且用更“超女”的投票方法也蛮滑稽的。

对于起点网的这次活动而言，如何去进行有效的监督，是很重要的问题。监督工作网站也是在做，我看到他们曾发表声明，称个别小说的点击量不正常，对其做了调整，但是，我不知道做出这样的判断的依据又是什么？

主持人：所以，游戏规则非常重要。

陈村：对，要有个令人信服的“第三方”来监票，树立公信力。对于起点来说，最重要的是要把程序做扎实，做出一个好模式。要知道，这些传统作家与网络写手不一样，他们已经成名成家，对于他们来说，最怕的是坏了名声。如果这个活动章程不明晰，即便评到了奖，也会被别人质疑，那就会让他们对网络产生不信任感。

主持人：在互联网越来越普及的今天，传统写作与网络平台的嫁接，会是一个必然的方向吗?

陈村：很久以前我就说过，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很多东西都会从网下向网上运动。在今天，许多传统作家也已经使用电脑来写作，用E-mail将自己的文章发给报纸杂志的编辑、发给出版社，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作家们的作品如果不上网，那是很奇怪的事。纸面出版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有一整套比较规范的体制，而“网络出版”还在摸索中。之前有不少网站发表文学作品，但大多是没有版权的。盛大现在要做有版权的事情，这是好事，做好了就成为传统作家进入互联网的一个源头，一段佳话。

主持人：实现网络出版会给作者和读者带来什么？

陈村：起点已经有了一套比较成熟的网络阅读收费模式，这使得作家将作品在网络上出版成为可行的事情。通过网络，可以更快更有效地让自己的作品被读者看到。并不是每本书都要做成《哈利·波特》那样的畅销书。网络出版会给一些小众读物更多机会，也许，有的读物只有1万个人的受众，要在纸面出版可能会因为要耗费大量的资源，而根本得不到机会出版。在网络上则不一样。

态度好奇 想知道网络支持会带来什么效果

主持人：上海作家协会副主席秦文君也参与了这次作协主席小说巡展活动，她的《小香咕后传》将在起点网发布电子版。参与这样的活动，是怎么考虑的呢？

秦文君：最早的时候，我的作品大多是在杂志上首发，发表后会收到一些读者来信。如《少年文艺》杂志，每年都会根据读者投票来评奖，许多读者在投票时，会附上自己对作品的感受和意见，杂志会将这些读者意见集中反馈给作者。我都会很认真地去看这些读者的反馈。近几年来，读者们的来信少了，通过E-mail反馈意见多了。现在的中学生很多都会上网，我的部分书上有我的E-mail，他们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告诉他们对我的作品的看法。

这次将《小香咕后传》在网络上进行首发，也算是我的第一次尝试。以前从来没有将我的作品的电子版权正式授权给任何网站，不过，只要在网上搜索，我的许多作品还是可以搜索到。

主持人：这次活动请了很多作家，还宣布要根据读者投票来评奖。对此会有怎样的期待呢？

秦文君：这次参与的大部分作家都是写成人文学的，其实儿童文学和成人文学还是有很大区别。我觉得，参加这个活动评不评奖并不重要。比较有意思的是，我可以通过网络，很快地看到读者对我的作品的反馈。看到他们喜欢什么，他们希望你怎么写。当然，我在写作时还是会遵循自己的艺术追求，但也很想了解孩子们和我们的想法之间是否有差距，我们觉得美的东西他们是否也觉得美，希望通过网络，碰撞出新的火花。也想看看，有网络支持和没有网络支持之间有什么样的差别。

态度满意 这是一次实验

主持人：30位作协主席小说巡展的活动，引起了许多媒体和网友的关注。让传统作家到网络写作，很多人表示了异议，作为活动的策划者和发起人侯小强对此怎么看？

侯小强：我理解的网络写作，包括3种形态，第一，一边写一边上传到网上，同时，在写作的过程中，顾及到网友们的反馈，会根据他们的建议来调整自己的写作。第二，一边写一边上传到网上，但是没什么人看，也不考虑别人看过以后的感受，只管自己写。第三，事先写好了发到网络上。

而且，一边写作一边发表的方式，并不是网络的发明，张恨水、金庸等作家的许多长篇，当年都是在报纸上每天连载写出来的，也是边写边发表。受很多人喜欢的美剧《越狱》，也是一边拍一边写剧本。

主持人：传统作家有许多，为什么特地选择了作协主席？不怕有人质疑你这样做是为了吸引眼球吗？

侯小强：我们做这样的一个活动，当然需要一些元素来吸引眼球，作协主席的头衔就是为了吸引眼球，我认为这个无可厚非。

主持人：听说这次活动给起点网带来了很高的点击量。就你看来点击量意味着什么呢？

侯小强：点击量对于网站的意义就像发行量对于报纸的意义。到目前为止，累计有1000万人次观看了本次活动的作品。这个数字对于我们网站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影响并不大。重要的是通过这次活动，树立了起点的品牌，更多的人知道了起点中文网。

主持人：对于这次活动，很多人提出了质疑，比如，是否存在暗箱操作，刷票问题如何解决等。在策划这次活动的时候，你们是否做了相应的预案？接下来会做什么调整吗？

侯小强：一直以来起点都是非常低调的，所以，在做活动方面经验相对欠缺。这次我们事先做了大量的准备，但在具体的执行过程中，还是难免出现一些纰漏。这个活动目前已经进入了平稳期，我们不会另作调整。

其实我策划这个活动的目的不是要赚钱，也不是赚点击量。真正的目的是希望通过做这个活动让人们知道，传统文学底在网络上受不受欢迎，按照网络的点击量，传统文学到底该如何定价。这个实验也许会失败，但我自己对此很有信心。

主持人：你自己在生活中是更习惯于通过网络阅读还是传统的纸面阅读？

侯小强：我个人更习惯传统的书。我在清华读EMBA时，做过调查，我们一个班里72个同学，有12个都是起点中文网的用户，他们的平均年龄是42岁，可他们却喜欢在网上看小说。

我认为，网络阅读对于作品本身的要求更高。花几十块钱买一本书，那是有成本的付出，即使书中某些章节不吸引人，你可能还是会选择看下去。然而，在网上即便是付费阅读，所需要付出的金钱也很少，如果作品不够吸引人，看的人很快就没有耐心继续看下去了。

我希望起点中文网是个海纳百川的平台，期待将来的某一天，在这里可以诞生一部诺贝尔文学奖作品，还可以出现几部商业度非常高的作品。

结束语

一场作协主席网络PK，以网站的商业行为起点，却引出了关于传统文学网络化生存的思考。其实，一边写小说，一边发表的形式，早就已经存在，只是到今天，报纸变成了网络，读者对内容的期待还是一样。不能说网络的存在可以全面替代纸面媒体，只是有了网络，我们从此多了一种渠道而已。若要将它当作“试金石”，测试出传统文学价值几何，恐怕有失偏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