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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新作扫描(一):2006.2--6月
来源:中国作家网     作者:关勇      2006-7-2 20:23:00
 
期刊新作扫描(一):2006.2--6月

请原谅我的直言与苛刻.


《当代》2006.2
    严歌苓《第九位寡妇》:是非曲直复盖棺
    史屯地主二大拿两袋面换来个小闺女葡萄,养成人给儿子铁脑当媳妇,憨直可爱的葡萄打小懂了二大的眼神(暗示),铁脑死于日本人手,八路打过来,斗地主,银脑为救他爹被弄了个“反革命”,铜脑为表示他的革命态度和他爹划清界限,不管清白“大义灭亲”,葡萄把大难不死的二大藏起来,偷偷生下铜脑的私生子“挺”,又经历了土改、大炼钢铁(大跃进)、四清、文革、知青下乡、天灾人祸,穿插着史冬喜、蔡琥珀、丁书记、作家老朴、女知青一干人等,还有象征意义(安于世外)的侏儒们,最后,葡萄抱养了知青的私生子“平”,二大给刚长牙的“平”说着故事撒手人寰。“严歌苓终于写出境界来了”,整个乡村叙事的背后是个变迁的时代,事再变,人再变,葡萄还是葡萄,二大就是二大,一个真性情,一个真洞明,到了眼瞎耳聋了,也就不必看那些不想看到的,不必听那些不愿听到的。善与恶、真与假、爱与恨、罪与赎、苦难与拯救,没有尽头,历史掩映了芸芸众生,生活包容了一切。只是那样的坚忍和耐力、事态的突变与葡萄朴素、憨直、泼辣的性格隐约有相悖的断裂,精神的乌托邦托与了侏儒,似乎先天缺陷的卑微才懂得自成一体安贫乐道,好像有点与全篇的历史、人性的反思整扭了。

    迟子建《第三地晚餐》:故事的真相
    “第三地”,一个家庭以外开辟的纵容之地。一切都源于感情的“不忠”(背叛、失控),因为对“不忠”的嫉恨,逆来顺受的陈师母成了杀人犯,马每文的女儿改随母姓和陈青的旧情人徐一加搞在一起。因为对“不忠”的猜疑,陈青受不了“煎熬”,看戏剧狂笑被清出场,去异地给陌生男人做晚餐,这一切被另一家报社记者遗梦跟踪,遗梦半威胁半诱惑地请陈青吃饭,陈青误以为是丈夫马每文蓄意安排的密探,带着报复心去赴约,“在柠檬色的琼浆制造的火光中失去了自我”。马每文患了胃癌,他告诉陈青他的前妻与游泳教练在水下做爱过于兴奋被水呛死了,这个永远的痛让他倍加珍惜现在他和陈青的第二次婚姻,他没有背叛她,他去“第三地”只是一个人,请个女厨给他做顿晚餐,而他只是想吃陈青做的晚餐。陈青很想告诉他,她去“第三地”也是一个人,不过是给陌生男人做一顿晚餐,但是她与遗梦的事儿却又让她内疚不已。手术后,马每文回家,一篇报道彻底暴露了遗梦卑鄙的嘴脸,一切回复从前,伤痕像被撕裂的那件睡衣又缝补起来。我们不禁要问,这个社会怎么了,感情抵不上诱惑,夫妻间缺乏信赖,好像人人都在梦寻“第三地”,什么都让人不踏实。
    迟子建早已走出了“北极村”和彼方乡土,这回给我们带来的就是这样“最现时”的痛楚,只是叙事里没了以前的匠心,普遍读到的是故事的真相,这故事的真相却是现实的困惑。可以肯定地说,我太苛刻了。

    于卓《小狗博美》:境界在哪儿
    康晗干了三十年正处级,局里以安慰性的形式要给他搞个指标,按副局级待遇退休,等来等去,却被个副手挤去了(泡了汤),儿子带来条博美狗给他解闷,这条狗偏偏习惯主人叫它“局领导”,康晗想着法改个称呼让它接受,枉费功夫,时间一长,人与狗倒处出了感情,别人带走,老康就不放心,却又迷信它带来的种种麻烦,外孙因为狗的名字被局长的孙子打破了头,毕局领家玩玩自个儿却摔成了脑瘫,老康只能忍痛割爱,结果,这只狗的死撮合了一段夕阳情。亦喜亦悲?喜,是小人物的喜,悲是小人物的悲,只是把这个过程一再放大就显得狭促了。至于小狗“局领导”被老百姓打死有反讽的意味,看起来满酸的。

                                              关勇2006.4
《芙蓉》2006.2
    薛媛媛《新班主任老师夏可可》:现时教育的苦脸
    一个新班任带了个“烂班”,虽然夏可可用她的理解和关爱赢得了学生们的好感,但还是无法“力挽狂澜”,只能眼睁睁看着令人心酸的一幕幕:有钱人家的高价生金果揣着父母离异带给他的伤痛远去英国读书,穷人家的女孩子徐开颜又不幸丧父,被迫放弃画画的爱好,考试成了惟一的出路,刻薄的英语兼教爱爱无情的讥讽放大了徐开颜对生活产生的“幻灭”感,在高考前夕跳河自杀,而夏可可弃教从商的男友也被同事爱爱钻了空子横刀夺爱,一心扑在教育上的刘正民老师病逝了,葬礼上却不见他的妻子。夏可可感到“空前的迷茫”,不知何去何从。这是当下教育的悲剧,还是一种偶然现象,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解读,小说可圈可点,问题是如何抹(ma)平现实的苦脸。

   杨少衡《冬至的圆子》:幽默的悲哀
    这个中篇好读,它也该划入杨少衡的“县长系列”。语言机巧,带着调侃式幽默(戏谑),幽默之后却是不大不小的悲剧。一个要强的女副县长林梅,一个下调的男副县长林光辉从抢项目的冤家对头到“并肩作战”招商引资的最佳拍档,没想到就出了事,在“圆甜冥长”的冬至,一个坠楼,一个服药自杀,双双昏迷于医院。迷雾像剥蒜一样被层层拨开,“林哥哥林妹妹”原来是鞍马劳顿惺惺相惜互相抚慰,一个电话击碎了这个温馨的夜晚,“林梅很不平,生气,因为她特地离开家人赶来,而林光辉却要离开她赶回家人身边,在她很需要很无助的时候”,一情绪化林妹妹把林哥哥反锁在房里,虽然林光辉知道她不会把他“永久雪藏在闺房”,但普通的圆子却是夫妻破镜重圆的象征啊,当年“嫖娼”的罪名也可化解了,于是他铤而走险,结果爬墙失手,失足坠楼,林梅内疚,惟服药解脱。就这么个事儿。语言风格、叙事的铺陈不错,要说思想性较之《该你的时候》《林老板的枪》就差了些,人性的复杂还隐约可见。不过二期他发在《收获》上的《猴有一个梦想》倒也“绵里藏针”,一个一心往上爬的市干部最终栽在一个“疯来疯去”的女子身上,暗针却是戳在权欲与腐坏上。诙谐的叙事张力,残忍地分尸结局,一个风情女子的轻狂,一个权力之徒的冷酷在戏谑中渐次跃然纸上。就在我大言不惭一通“乱点”的间歇,又读了杨少衡发在本月《北京文学》(第4期)的短篇《恭请牢记》,写一个副市长为了给下来视察的省长留下印象“临阵脱逃”,精心安排,特备一顶安全帽以供领导批评,用几小包茶叶做道具,然后躲到一边,关掉电话,连夜加班开会,以示工作努力,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一个月后省长荣调,他白忙一场。人啊!

    彭见明《月光洒落在地》:卑微与高尚
    一个重情重义的底层女子小米活的是真性情,和老师傅老乔学开车,当了老乔的小情人,再就和记者石愚有了感情,不藏不掖着,老乔也找了别个女人,石愚的老婆带人找上门,露出石愚的卑鄙,这就断了,老乔贪赃犯了事,经不起吓中风偏瘫,小米嘴巴硬心软架不起工友和老乔的儿子来求,就去伺候老乔,老乔奇迹地好转,小米回了车队,长江发大水,卡车队被全部派出防汛,昼夜运砂石,小米坚持没下车,洪水撕开了堤口,被小米的车拦腰截住,经紧急投石补救,大厂保住了,小米的车却沉江了,老乔闻讯又瘫了。底层女子的命运看上去卑贱,却是那么朴实、顽强,本真。而现实的矛盾、人格的萎缩与扬抑、卑微与高尚,似乎表现得还不够均衡,谁说他们的命运就该如此?!

    石钟山《完美》:”人生没有后悔药”的徒然感伤
    还是写部队的事儿,这是石钟山的拿手好戏。军人的爱情带着特有的果敢坚决,部队里的护士总是最亮丽的风景。警卫排长梁亮,一个完美主义者,一次越障训练小腿骨折,打了石膏,却没完全复位,他就把错位的腿再次弄断,在住院期间,漂亮的护士李静和他的感情蒸蒸日上,他的腿好了,两人的恋爱“掀开了新的一页”,当梁亮得知李静曾和司令的公子陈大虎谈过恋爱,一气甩了李静,和主动追求他的通讯排排长朱大菊结了婚,陈大虎找他喝了次酒,陈大虎一番话让他后了悔。婚后几年,在朱大菊征求下要了孩子。部队裁军,梁亮转业找到一家接收单位,李静已是那里的人事科长,梁亮在感情矛盾中终于提出离婚,朱大菊的大度和宽容让他百感交集,然而李静已不能再接受他,她重新找回了自信,离开机关和别人结婚了。生活本没有完美,完美只是一种想象一种精神的乌托邦。这一点似乎并没有完全表现出来,只是“没有后悔药”的徒然感伤而已。说来,我们总是求全责备,小说没有完美可言,不过要看出门道,也不容易。

    顾前《酒杯人生》:迷迷瞪瞪上山,稀里糊涂过河
    五个与酒有关的故事,一个喝酒打人的大老板周亚振,红卫兵出身,权力欲强烈,公司挂靠公安厅,靠着贷款活着,吃喝玩乐,公司完蛋了周亚振进了监狱;一个跟着周亚振打天下的元老姜占国,拿个酒瓶子豁得出命,酒后游泳呛水沉底儿了;一个狗皮膏药赵宝康,混吃混喝不干活,后来碰着丁大伟——大兵出身,嗜酒,“大概天生就有很强的暴力倾向,正好碰上了赵宝康这么个天生欠揍的,两人虽不能说一拍即合,但也成了一对挺不错的搭档”。几个故事都是以“我”的视角展开叙事,“我”的父亲喝酒脑血管摔破了,做手术排积血,住院期间意识混乱要拔管子,多亏一个小护士伏胸哭着哀求才免生意外;最后讲的是“我”的朋友丁路,一个自以为“天才”的落魄诗人,陪个女编辑喝酒吐得昏天黑地,结尾把那家杂志主编当成“我”的玩笑骂人家搞自己的女编辑。酒杯里看人生,一片破败的生活,几个“赤裸裸”的人物,穿插了一个动情地故事,弥补一下美好的想象。酒杯人生,“迷迷瞪瞪上山,稀里糊涂过河”,嬉皮笑脸,打打骂骂,敞开了一个活着的难题,不过是“混世”而已,什么尊严什么耻辱什么爱什么痛什么好什么坏,今朝有酒今朝醉,活着而已。也许这就是顾前呈现给我们的现实梦魇。顾前仿佛带着六朝古都挥之不去的一点“颓废”,反映着人们在日益膨胀的物欲面前无所适从的精神状态。从“躲避崇高”到“后现代”主义,从对理想主义的怀疑和扬弃到世俗化的浪潮,历史画了一个圆圈,我们回到了起点,俗世的根性,社会的痼弊,谁来告诉我们存在的意义。而意义似乎早已消解了。

   姚鄂梅《我见过伊沙朵拉·邓肯》:可悲的虚荣
    她的小说似乎总有点撕开“理想主义”的冷峻。这一篇也不例外。一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儿自视甚高,不想落在任何女孩儿后面,包括恋爱,她直接闯到全校知名度最高的男生曲靖家,却弄得很尴尬,只好采取写信的方式,此事不胫而走,成了同学们的笑柄。她只考了个专科学校,后来在银行坐柜,与高中同学朱一鸣成家,把希望又寄托在丈夫身上,逼他去考研,婚姻生活让她失望,她提出分居,朱一鸣伤心地离开了她,在面临下岗和最迷茫的时候,她突然冲破了那层茧,在无师自通的舞蹈中找回了自信,当曲靖重新来到她的面前时,她对那迟来的微笑淡漠了,自我膨胀的欲望溘然冰释,舞艺顿失。小说刻画了女性的虚荣心和表现欲,甚至是“自恋”,她渴望被欣赏被人高看一眼,却由于不堪被冷落的打击和高考的挫败、生活的平庸而陷入长期的压抑,搞得夫妻分离,又在一夜之间发现自己的天赋(这是一个多么可悲的幻梦),得到了公众的欣赏赞誉,她的虚荣心得到空前满足,膨胀的欲望一下子释放了,她又恢复了常态。女性应该如何正视自己,正视现实,驱逐虚荣,是个大问题。这其实是个有现实意义的好故事,可惜叙述的张力不够,感染力就弱了。

    聂鑫森《逝水余音》小说二题:海市蜃楼般的怀旧
    湘潭“聂老夫子”宝刀不老,“‘文人画’小品”峻峭依然。《重九菊花天》,写了30年代老知识分子的气节,国难乱离之际,中文系教授熊庚逃难到山中偶遇隐居的菊叟沈圃园,两人把酒赋诗共度重阳,待到鬼子上来,毅然死节。《雅赚》,写了一个敛财的县长汪晓廉利用县立中学校长冯楚声厌恶带钱的雅士气派,诡计骗了冯的爱物——附有板桥真迹的风竹折扇。不过,聂鑫森“古典主义情怀的文学书写”在纷繁艰难而又瞬息万变的现时生活中已经无法提供人们新的视点,而显得老派,成了海市蜃楼般的怀旧。顺便提一下聂鑫森发于《百花洲》今第二期的短篇《龙头》写的是徒弟打败师傅为村争得名声,师傅黄三爷身上“承载着黄龙村的光辉历史”,年轻时曾力败日寇“国术队”成为“龙头”,徒弟黄昆在习武女子谢一虹引导下,冲破老观念的束缚赢了师傅,又赴县里拿了男子拳术的头名。师徒比武又是新旧观念的一次对撞,落后的观念总要被新观念所替代,最后徒弟也赢得了师傅和村人的认同,成了新“龙头”。

    王跃文《桂爷》:难言的悲剧
    一直投向官场的目光这回总算下移到了乡村最基层,虽然很短。村长大发一直想给老支书桂爷争个五保户的待遇,可上面不批,只有等吃五保的四喜叔死了顶上,四喜觉着桂爷盼着他死,对桂爷就骂骂吵吵没好声色,桂爷誓死不吃五保。村里死了人,桂爷以为是四喜,出来一问,出了大丑,让他有口难辩,结果自个儿悬了梁。村长是好村长,老支书是好书记,穷村太穷,人多自私,好人难做。桂爷的质朴和心直气耿却弄了悲剧收场。这是个难言的悲剧。干巴巴的叙事写好了就是洗练,就是风格,融合了土话就是特色,如杨争光的一些作品。王跃文似乎不擅此道,有些笔力不均,而在叙述的张力上,同样是写村长,迟子建的《灰街瓦云》(《天涯》1999.5)更胜一筹。

    宣儿的两个短篇:怎不让人心寒
    两个都与电影有关,都是六十年代的事,通过孩子的视角来反窥人性的。一种欺骗,一种出卖。《较量》是写两个电影厂正副主任的孩子小山和“我”无意间在防空洞偷听到厂里的电影要被批判的消息,开始都不敢正告自己的父母,要把情报搞准再跟他们说,结果,小山骗了“我”,说不批判了,然后小山的父亲反戈一击,“我”爸被下放“五七干校”。《多瑙河之波》写两个女孩子(张小影和“我”)做假票看电影,后来被抓住,一个(张小影)“颠倒黑白”“出卖”了另一个(“我”)。读到张小影和“我”跑进剧场时,我不知怎么一下子联想到徐小斌的《末日的阳光》,十多年前在《北京文学》看的,也许就是都有女孩子看电影的叙述,时代背景差不多,其实两者风格迥异,视角也不同,《末日的阳光》通过小女孩儿窥视世间的奥秘,流露出对性爱的期盼和觉醒,意境上更胜一筹。宣儿的这个作品没以前那么富于情感,如《谁来爱我我又爱谁》(《大家》2000.3)的主观外化的伤情。这回是有条不紊的叙述。不浓郁就冷淡了。孩子的心态尚且这么阴暗,怎不让人心寒呢?

    何小竹《他一直在写一部小说》:避实就虚
    这是何小竹长篇《马高》的副产品,且独立成篇。一个男人辞职回家写小说,却老是思绪纷乱写不好,妻子任劳任怨,面临下岗,只好让他联系一个叫张文的公司老总,给她找条后路,一接上关系,张文三天两头约他出去玩,他又不好推辞,每次聚会他都能见到张文带去的少妇小刘,这个好奇的“每次看上去都有点心事重重”的少妇小刘对他的小说感兴趣,他看出张文和小刘关系暧昧,可张文好像不把小刘太当回事儿,小刘背后也说张文是流氓,他喝多了,小刘把他送回家,妻子和他不说话了,还实行了性惩罚,直到小刘自杀,沉默才被打破。“马高是个什么样子?为什么要写他?”一个大活人竟对虚构中的人感兴趣,这是莫大的讽刺,现实和现实中的人为什么那么让她厌倦?然而她死了。“也许人死了就自然而然地从现实世界进入了语言世界,从而‘活生生’的人便成了‘虚构’的人。”小刘有些话想单独说给他听,“或许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小说的素材”,这个素材却随她的死被永远埋葬了。小说写得沉静,死亡是最独特的沉静,一个现代形态的小人物的悲剧,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印象不深,有“声音”没“性格”,有避实就虚的感觉。

                                              关勇2006.4

《大家》2006.2

    池莉诗作散文一组:生活是一团麻,也有麻绳拧成的花。
    我们的新写实旗手操刀诗与散文,也许积重难返,就把小说里的琐碎带了进来,还好有阅历人生的“大悟”(质朴)。

   马莉《一个孤独者的沉思》:“片面的深刻”
    《一个孤独者的沉思》,让我想起多年前的《夜读博尔赫斯》(《百花洲》),这回换了王寅,少了几分抒情,文中这句(“片面的深刻”)恰可形容她的解读。

    冉正万《为什么总是忧伤》:叙事的假嗓
    孩子的视角,鼠疫的阴影下人心惶惶的村子,穷苦的生活与道德的悖论,男女间的“事儿”成了苦中找乐的悲剧,最后连不懂事的孩子也来模仿大人“苦中找乐”,遭拒后自闭在树洞里。可惜悲剧的力量和苦涩的滋味流于阴霾的臆造,叙事“高歌”被训练成了“假嗓”。

    徐则臣《紫米》:欠火候的“新历史” 叙事
    老故事,少年的视角,“新历史小说”的手法。一个30年代的地主家,少爷是同性恋,管家是个迂腐的教书先生,糊涂的老爷,几个卑微的下人——几个逆来顺受,一个工于心计,而小人物的阴谋终将被滚滚而来的历史车轮碾得粉碎,小姐、太太则成了“爱情”的牺牲品,仗打过来了,阴谋的得逞被炮火狼烟泯灭了。一种小人物的悲哀,一种人性中的丑恶揭示,只是虚构中有点力道不足,失去了原味儿,比起早年叶兆言的《花影》刘恒的《苍河白日梦》就欠火候了。

    曹明霞《这个女人不寻常》:底层命运的孱弱叙事(叙事的孱弱)
    曹明霞的小说多以女性视角观照情感生活命运的迷茫和苦涩,这一篇也不是简单的男耕女织。一个唱戏的女人为了事业丢了丈夫,到头来两手空空,带着孩子,疲于应酬,姐姐开个小发廊被摘了灯箱,妹夫游手好闲不着家,妹妹拖着病身子烤肉串,餐桌小凳子给人拾掇走了,哥哥三天两头出租车被扣,这些事都得她拿着色相找个人情。这就是底层女性命运的孱弱与坚忍。它很容易让人想到十多年前一度被诟病为“琐碎”的“新写实”小说——可怜缺失那么一种力度(譬如《烦恼人生》的冷峻,《单位》《一地鸡毛》的黑色幽默)。

    温亚军两个短篇:磨去的锐气
    温亚军的视角从军营和边疆走了出来,这里不再是他的塔尔拉。《成人礼》看似温情故事,好在他的路数,正视了日常生活的差异与矛盾,捕捉到了人性中的真实,卑微中的宽慰,男人以他的方式流露着对妻儿的情感,“粗暴”地约束着,痛惜地宠爱着;《不合常规的飞翔》里,一个是被网恋和婚外情迷走神经的男人,一个是玩感情骗术的女孩儿,背后是这个残酷的充满私欲和利诱的(欲望化的)现实。两个短篇时俗迥异,遗憾的是匠心不到,没了锐气。

    解永敏《暧昧与苦涩》:缺少沉淀
    物欲横流,充满诱惑,爱情在现实面前如此孱弱易碎,女孩子们在欲望的都市森林中迷失了自我,带着激情去闯荡,换来的是苦涩和迷惘。她们“没想到深藏在人生路上的恐惧和悲惨”,“当你意识不到那命运的存在而命运让你发生不可抗拒的灾难时,就是你要付出代价的时候。”清醒之后,接下来的只是一种平静的接受和选择。这样具批判意义的现实叙事,作个长篇,却有种理性的孱弱,它缺少沉淀,就让人觉得发虚了。

                                              关勇2006.4

看《花城》2006.2


    残雪《水娃》
    一个孩子(“我”)的视角,窥探着一个“非常世界”,最后发现自己也来自于那个鬼魅的水世界,人景物事玄玄实实,冥冥鬼鬼,井、蝴蝶、鱼、贫民窟、长着腮的马老师、居家窥看“水下监狱”的杨爹,阴魂不散的小孩蟹西,捡垃圾的盘老爹,养鱼的娄伯、幼年逃荒中被弃入枯井的娄大妈,厌世的哥哥,焦躁的父亲,挂坟后抱回水娃的妈妈,而那水娃却是分裂出去的另一个“我”,一半属阴,一半还阳,灵魂的分裂与紧张对峙脱水一般,脱离了现实或背景,“水娃,把每个人心里的魔鬼都唤出来了。”叙事演绎为一片零乱的幻想。“女人做梦,小孩捣乱,男人的魂魄在阴间”。井水上漾,广播里说的却是湖面冰冻的季节。
   “新时期”的残雪和21世纪的残雪没什么两样,她一直在虚无缥渺的“巅峰”,承接着“苍老的浮云”,用超现实叙述让我们迷失在诡谲的“残雪”的世界,一个梦魇般的世界,一片意义的废墟,这一篇的视角和风格与她的《男孩小正》(《花城》2003年第3期)比较接近,《男孩小正》中,一个狐狸脸若隐若现像牛一样吃草的远蒲老师(“我”爷爷)身体里头养着甲虫,退休后发挥余热,追随远蒲的学生袁一搞西瓜嫁接,莫名其妙地死去,他和校长背后都长出狐狸尾巴,搞破坏的爹爹却没能影响爷爷的飞机模型计划,爷爷似乎濒死却不可思议地恢复了活力,带着他的学生在田里吃草,以至“我”也被同化,它被视为一种间离,一种意义的解构。
    她让我想起卡夫卡、博尔赫斯,连她对他们的解读也是晦涩的、空旷的。我们傻傻地陷入了她的呓语。


   荆歌《戏衣》
    我又未能幸免地走进荆歌的暴虐、冷漠甚至畸形的描摹和最后的死亡底色。情欲、性欲、恶俗中的惶惑,迷惘中的堕落,似乎有他一贯的叙事套路,这一篇不出其左右。一个“深身是戏”的女人,一个偷窥的跛脚男人。女人戏里呜呜咽咽,戏外割了子宫,与打骂她的丈夫分居,最终被丈夫勒死;男人美化着心目中的女人,丑化着自己的妻子,最终却只能在女人的死亡状态下贴近她的躯体,却因遗精被视为疑犯。叙事成了一个精神摧残的过程,他近乎饶舌的使劲地说,往破里说,是他一贯的风格,扭曲而狂躁,宿命而荒诞。

   红柯《大黄》
    一个西部“骑手”,打过狼,打过人,一鞭子吓傻了一个杀人惯犯,骑马换骑摩托,从老大哥那儿带回了“大黄”,被人说成驮个金发美人,老婆千山万水赶到,原来是个恶作剧;大黄,一条极通人性的大狗,从来不叫,沉默如金,被人传说成狼,为不让主人难堪,勉强吃屎,震惊了镇长,狗归原主,人也调走了。
    看上去还是红柯惯有的叙事表情。红柯之于新疆,恰如沈从文之于湘西,马原之于西藏,莫言之于高密,王安忆之于上海,苏童之于苏州,阎连科之于耙耧,张炜之于胶东、贾平凹之于商州,——一种地域的物相回荡在红柯笔下,风情绮丽,激情奔流,人性舒张,有境界,却因而流于与现实本质的分割,偏于“形而上”的理想寄居。
    他发在今年3期《山花》上的头条短篇《大路朝天》倒贴近了普通生活,却又缺了点什么:王启明,这个名儿让人想起曹桂林的《北京人在纽约》,红柯笔下的王启明蹬着自行车卖豆芽,回来放慢车速,影响了老同志散步,两人斗嘴,沙石路颠屁股,王启明的屁股磨出了老茧骑车飞一般。快慢都是功夫,他在柏油路又跟老同志比慢,轮胎爆了,一场春雪,王启明骑车快摔断了胯骨。这个人物不像他以往的人物那么英雄、彪勇、刚强、倒也有股子犟劲儿,性格使然,只是不跟怀孕的老婆较劲儿,跟老同志较劲,跟沙石路较劲,结果败在了雪地上。
                                           关勇2006.4

    尹向东(泽仁罗布?)《牧场人物小辑》
    一个叫夺翁玛贡玛的地方,几个藏牧人物。索,喜欢牛,他只吃冬天的鲜牛肉,在没牛肉吃的季节陷入了痛苦,善良的阿啧啧心痛地让他活割自己的母牛,索不能伤了她的心,后来想到阿啧啧心痛的模样就头痛就撞岩石,以致撞出高高的老茧像牛角,结果是死于脑包囊虫病;酒鬼阿禾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说唱艺人提到的好女人阿拉四郎,一直到找到她,就住在她的帐篷里,醉过几个春秋,阿拉四郎生下四个儿子,他都视为己出,虽然他和阿拉四郎没发生过一次实质性接触;仁青志玛,一个大众的奶娘,用她硕大的双乳哺乳了一轮轮孩子,救活了奄奄一息的狼崽和雪地里冻僵的汉人,汉人的名字被读成洛彭措,许多年后又来了一个汉人,洛彭措却也听不懂汉话了;胆小鬼降泽五岁目睹了残酷的厮杀和死亡,变得孤独而忧郁,总是避开人群、争斗和死亡,沉默地坐在草地上,忍受着别人死亡对他的折磨,直到他看到自己被天葬。
    西藏成就的作家,富于猎奇玩味和原始神秘主义的叙事倾向,如马原、扎西达娃,尹向东像个承接者,带着致命的血缘,充满伤感。但来势汹汹的现代大潮已湮没消除了它的文化魔力。顺便说一下他的《对一座城市的关怀》,发在《长城》2006.2期,写藏汉结合部的康定,一个流浪孤儿全靠丧事混饭,几十年混成了康定唯一的烧人(民间处理丧事)的老头,他收留过一个逃荒来的河南女人,女人又从坟地救回一个弃婴,女人死于胃癌,老头带着“憨儿”过活,人们只在有丧事了找他,平时远远地躲着他,男人们拿憨儿取闹,老头担心憨儿的将来,却心痛地发现憨儿学会了垒坟。一个小城的终极关怀附加在一个老人身上,而老人却得不到人们的关怀,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而更大的悲哀是与生俱来的不幸。一个泛滥的世界,还有多少悲天悯人的情怀。

   陈染《僻室笔记》
    陈染的散文和她的小说一样,片断的,私语的,孤芳自赏的,甚至形而上的,《僻室笔记》“感动于凋败之美”,寂寞到了人狗交流。

   艾云《带着不安与歉疚上路》
    从《论女性批评家》到这期《带着不安与歉疚上路》,也是艾云“寻找意义的漫长旅程”罢。血统、欲望、婚恋、道德、女性主义、知识分子的使命,都是“性态”的衍生物,性态,又是“历史与文化的产物”,我们拥有一具欲望的躯体是多么无可奈何的事,“性”淡出躯体的牢笼、生命的禁区,经历炼狱之火,在历史的追问和反省中净化。无所谓男女,都需要在解禁后的尊重和至爱中找到性的真实美好和圣洁。所谓现代知识分子对性态理解的使命也是根于古典主义批评的土壤,抹平苦脸,为真实的性爱陈述利害,带着福柯式的精神,“从躯体出发抵达真理,因为色情而洞晓世事”。

   陶东风《新文学“终结”了么?》
    在今年《文艺争鸣》1期,陶东风发了篇《文学的祛魅》,我看来说的是“文学圣堂”的坍塌(解体),门槛也砍了,众声喧哗,一地碎银。同期就有“关于文学终结说”现象争鸣的专题。在这期《花城》,陶东风就“张后主”的“新”论调(新文学终结论、新世纪文学论,新新中国论)也做了自己的阐释、剖析和批驳。我也纳闷,载体变了,精神还在,形态变了,体味尚存,早些年迄今还有人以“文化未亡人”自居,也不知“文化”什么时候濒亡的!不过,大可不必把狭义上的新文学终结论放到“广义”上谈,什么都是相对的,有针对性的,本来简单的反而搞复杂了,谁对谁错也是相对的,其实谁也没法“修成正果”,有人也说陶东风一面主张突破“文艺学”边界一面却主动向学科体制靠拢,他的“多元开放的文学理论”只是“自主性”文学理论的替代品。唉,简单的事越说越不简单了。

    苏瓷瓷《李丽妮,快跑!》《亲爱的弟弟》
    《李丽妮,快跑!》:“我”——一个善跑的精神病院的护士,碰上了一个善跑的女患者,女患者躁动不安在病区里乱跑,医生让“我”把她约束起来,“我”又交给了护工去做,因约束带绑得过紧,患者血液循环受阻,被约束肢体缺血性坏死,医院要迎接上级检查,准备把患者送走,这会延误治疗,“我”去请求处分、留下患者,遭拒,于是背着患者逃跑。一种权威、体制下道德的沦丧和孱弱,一种出于人性的反抗,荒诞的规则只产生荒诞的结局,正常的人性只有逃离非人性的约束。
    《亲爱的弟弟》:母亲寄养了丈夫的私生子,叶绿对这个弟弟恨中生爱,一场姐弟不伦之恋演变为一场复仇的伤害,母女貌合神离,弟弟“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所谓“80后”,扛着“孤独”的大旗,尖锐的宣泄。苏瓷瓷一卷进来少不了“打扮”一下,简单的故事就被蒙上了一层灰色面纱,一个偏执的主题对峙着现实的冷脸。

    欧阳黔森《有人醒在我梦里》
    一个羞于谈情说爱的年代,一个知识分子开始吃香的年代,一个技术工人不敢表达自己的爱,在被揭穿后反而气急败坏地打了工友说了反话,自卑地去省城读书,而与自己的所爱失之交臂,只留下这段伤感的回忆。一个爱情故事游离于情爱之外,伤逝而已。

   陈武《丁大宝的艳事生涯》
    一个三角故事,同学三年的两男一女,一个村子的一段艳事。丁大宝和吴桃花私通,给村长丁东明扣了绿帽子。丁东明设个套,诱丁大宝强奸未遂,让吴桃花装疯住院,诈丁大宝夫妻几万块,丁东明还想再诈丁大宝让他债台高筑,吴桃花故意气丁东明说她和丁大宝还在私通,她喜欢丁大宝了,丁东明倒被气疯了,“一边自转一边围绕着村子公转”,村里人还以为村长又在出什么鬼点子。
    故事而已,就如乡里乡亲茶余饭后的自娱自乐,男女那档事是第一谈资,窝囊敛财的村长是戏娱中的“权丑”。


    最后还想提一句黄穗中的题图,这些年常看常新,别具一格,颇为小说增泽。

                                     关勇2006.5

    看2006.2《钟山》《小说界》《红岩》小说头条



    陈源斌《秋菊打假》(《小说界》06.2)
    十几年前打官司(《万家诉讼》),这回“打假”,陈源斌把“伟大的秋菊”又搬了出来,打假背后竟是让人落泪的“大公无私”,闭塞的山村,“天险”阻挡了天街村与外界的来往,只好虚拟了一场制假打假事件,拉来秋菊这个“大人物”来制造气氛,余天民当年受过同学舍身救命之恩,割血发誓打通天障让天街村连接外面的世界,他冒充制假头目以死乱真,他的同胞兄弟方腾霄充当线人,只为换来跨国集团的悬赏奖金,为开山铺路筹集资金。整个过程宛如撒出大网又收了回来,谜团逐层揭开。一通通连珠炮式的语言风格让我想起十几年前在《花城》看的王蒙的《蜘蛛》。

    晓航《谁有黯淡的温暖》(《钟山》06.2)
    晓航对心理治疗的题材似乎特有兴趣,这回又占头条。
    心理咨询师丁力受老同学真田之托治疗真田的丈夫田大志的“心理耳鸣”,同时他一直在关注另一个咨询者——女孩“十六”,因为她总是感到疲惫。助手紫心在分析时总能画龙点睛,他们得出最直接的认知,田大志耳鸣的原因是因为伤害女人,缺德造成潜在但深刻的心理紧张致使他耳鸣不止,疲劳战术和放松治疗都不管用,丁力采用新疗法,他们“通过促进病人作为自我与他人的互动来不断自我创造”,田大志和“十六”被安排在一起,十六天真、善良而忧郁,田大志成了“护花使”。他们乘动力飞行伞在城市上空飞行(这也是“十六”的职业——空中飞行广告),在海洋馆打工,找一只绝尘而去的猫,回“十六”的老家。随着十六“匪夷所思”的想法,他们开始建庙、泡网吧、搞宣传,吸引城里人去“十六”的山乡礼佛,带动乡村全方位的经济发展,出于“利用生活本身的动力来进行咨询治疗”的考虑,丁力表示出支持态度,可是令他震惊的消息接踵而来,十六又把田大志卷土重来的耳鸣看成是地震的前兆,忧心忡忡,他们打算努力拯救整个山村,开始散布他们荒诞的地震预测。紫心的理性分析是“在生活中共同激荡,共同前进”,“谣言无损于山村”,坚信什么永远比求证什么更容易打动人心。丁力带着不安的心理再次妥协,“如果人类值得拯救,就必须一切在所不惜。”他劝说真田出资在山村搞了个小型戏剧文化节,大雨几乎毁了演出,十六带着朋友们乘动力飞行伞在空中绽放,吸引住了蠢蠢欲动的人们的目光。意外的是,十六的飞行伞被突来的闪电击落,十六“惨淡而努力”地一笑撒手人寰。田大志在这个过程中重新树立了责任感,继承了十六的“飞行”工作,“他常常想起十六,正是这个逐渐冷却下去的女孩给了他某种不知来自何方的信任——一种黯淡的温暖。
    看完了,我们应该躬身自问,我们是否尽到了我们的责任,我们的社会角色,我们的家庭角色,我们是否无愧于心,是否需要忏悔和拯救,是否能自救。在一个责任感渐变淡薄的年代,谁有黯淡的温暖?
    这个故事还让我想到徐小斌的早期作品《对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调查》。

    曹多勇《1976年的英雄》(《红岩》06.2)
    这两个月,《红岩》《百花洲》《广州文艺》《长江文艺》分别发了曹多勇的几个中短篇,其中发于《红岩》的这一篇占了头条。
    一个特殊的年代,一个“黎明前”的故事。然而黎明前还是黑暗的。19岁的“二叔”要参加突击队,在水泵房工程上,挖泥甩泥抢着干,他舍己救人,挡住滚下来的钢筋水泥柱,砸折了一条腿,感动了工宣队报幕员黄爱武,隔三差五来看养伤的二叔,大家视二叔为英雄,二叔爱上了黄爱武,要娶她做老婆,黄爱武坚决不同意,二叔闹情绪,不关水泵,时间过长,坏了,二叔就成了“搞破坏的美蒋特务”,被押走的时候二叔高昂头,“更像个英雄了”。
    小说里的劳动场面和“三句半”让我想起莫言的《白棉花》里大把大把摘棉花的顺口溜,苦中有乐,风趣洒脱,一晃十来年了,再读到那样类似的描写,却找不到感觉了,我还想到熊正良的《隐约白日》,也是十多年前在《花城》上看的,里面也有类似的劳动场面和口头诗,荤的素的,有血有肉,————
    怎么现在没有那时的阅读温度了呢?是自己麻木了?还是“痛苦使然”?这不是小说本身的问题。问题是小说除了对那个特殊年代特定人物、心态、事件的白描,没有给我们提供出什么新的视角和认识,这也是当前许多小说面临的问题。

                                              关勇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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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人民文学》2006.3



   罗伟章《变脸》:人性裂变的写真
    卑微的包工头陈太学为了找活跟着建设局项目部经理张保国屁股转,跟到成都请人吃饭,卑躬屈膝低三下四才讨得一杯残羹。这不算,还要陪人家打牌替人家养二奶。他给张保国送鳖,“换”回个“养鳖大王”的女儿当媳妇,他拿这来自我安慰找个心理平衡,而另一面陈太学对民工狠下心、黑下脸,百般挑剔,克扣工钱,张保国受贿倒台,贺经理又成了陈太学巴结的目标,而且比请张保国还要高档。一个农民出身的包工头从本份善良一变为残酷冷血,人性裂变的写真,何等触目惊心,更可怕的是,“前仆后继”的恶性循环,彼伏此起,变本加厉,腐坏胜过恶作,性恶成为永劫。
    小说中交代一笔,张保国也是穷苦农民的儿子,父亲背死人才撑持他读完大学,“贫穷不仅是一种生存状态,更是一种耻辱”,他发誓雪耻,于是发奋读书,为追市委秘书长的女儿割过腕,借岳父的权势当了项目经理,然而岳父病故,没了大树,身前身后波涛滚滚,张保国痛苦支撑,身不由己,搓麻,找小姐,养二奶,麻醉自己,走上不归路。所谓“身不由己”,当是环境使然。不用说这故事背后揭示的什么了。
    然而从恶如流吗?非至物极必反吗?没必要追问,假恶丑是必须要揭露的,有揭丑示恶的小说,就要有溢美扬善的小说,这才平衡,希望也就在这样的平衡里。
    生活在寻找平衡,每个人也在寻找平衡。这个中篇的不足之处就在不平衡,盐多粥少。

    何大草《裸云两朵》:审视人性的禁区(“阁楼”的隐喻)
    这是个小女孩为母亲复仇的故事。
    回国任教的苏娘带了几个学员,对其中的赵小青很偏爱,“我”和苏娘的养女桑桑成了两人的旁观者,看着一师一生一教一学充满暧昧,带着小孩子莫名的醋意。文革爆发,苏娘被打成右派,挨批斗,她表现平静,没有低头,可是赵小青竟也登台把她踢翻到台下,说她是“美蒋特务派遣来的美女蛇”,苏娘仰天大叫,一头撞死了,赵小青夺了造反派头头的权,搬进苏娘的家,“我”父母收留了桑桑,桑桑不声不响熟练扒墙爬树(?),突然失踪,夜晚玻璃的摩擦声让赵小青失眠怒吼,逼得他上了阁楼,随后弹出玻璃窗撞死在荷塘假山上。(?)十年后,苏娘平反昭雪,失踪的桑桑再度出现,携母亲的骨灰去了法国。不知中间那段空白,桑桑是靠什么生存的,在那种政治背景下又是如何飞出国的?小说的叙述有鼻子有眼,却让人疑问重生,后来的事端结果还是让人觉得不正常,缺乏真实感,好在是小说。

    方格子《深夜的冬青》:诱惑、情分、责任
    这个短篇略感亲切,只因几年前我也主持过声讯热线。故事很简单,村学校解散了,镇上的日子也不见好得起来,冬青和丈夫生产搬到城里,生产收购旧门窗,冬青到声讯台接热线,客户里有个叫陈昆明的中年男人,他妻子离开他,儿子从阳台跳下致残,冬青空暇去他家当阿姨,陈昆明对她产生了好感,她也心动了,好在还是架住了诱惑,生产背着旧门框腾手递过来的番薯让她百感交集,这才是质朴的关爱,无论生活多苦多难,最宝贵的还是相濡以沫的情分和责任感。

    蔡东《嘿,天堂》:爱情、青春与理想的错位
    一个女孩儿为了挽救一场始于网络的爱情远赴另一座城市,看望男友,小说叙述了在那里的衣食住行,奢华的表象与高档消费让他们感到尴尬和寒酸。爱情在沉重的现实中喘息、破碎。这种故事早已不新鲜了,在这么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好像什么东西一上来马上就陈旧了。所谓八0后,呈现给大家的往往是青春与理想的错位,不约而同地叙述自己和同龄人的生活,这也可以理解,可老逗留在“青春”,只有体验缺少理性的审视和道德、人性、历史的纵深,就显得狭隘了。晚生代、先锋派以及更早些时候的作家在他们这个年龄已写出了很成熟的力作。而如果谈什么“生活积淀”“文化积累”“历史纵深”,他们中的一些人也许会嗤之以鼻,如何拉近距离,找到一个共同的写作立场,挽救这个浮躁沉沦的潮流,完成纯正的坚守。这是作家的良知。

                                              关勇2006.4

 看《中国作家》06. 2期3期4期


《中国作家》小说版2006.2

   王新军《坏爸爸》:
    一个让人落泪悲愤的故事。第一叙事视角,一个残肢孩子,被当作赚钱工具,倒来倒去,和他有着雷同命运的乞儿忍受了无情的虐待折磨,以至惨死街头。卑劣的行径,非人的残忍,人性的沦丧,彻头彻尾;无辜的苦难儿童,自私冷漠的社会大众。哪样不是怵目惊心?
    以西北的乡野牧歌,位列“小说八骏”,王新军的抒情笔风长驱直入,与都市的撞击,或许使他更易于发现底层和边缘的人情物事,笔锋一转,又有了这样悲凉而冷静地写实,却能引发心头强震,面对惨遭不幸的乞儿,对身后操纵他们的“坏爸爸”们,我们再也无法以简单的“良心丧于困地”来解释了。


   陈源斌《拷打春天》:
    一个逼供的故事。村户丢了牡牛,姚委员进驻农户蹲点办案,抓了嫌疑犯孙瓮亮,五花大绑镣铐加身,活活吊饿了三天三夜,火柴撑着眼皮,孙瓮亮实在熬不住了只能招认,姚委员不依不饶,又逼他招认盗粮库、强奸幼女等一连串莫须有的罪名。孙瓮亮装死,乘姚委员近身之际将姚委员勒死了,结果“真凶”归案,全不是那回事。把“屈打成招”的过程写细,得要些耐性,把村人的小纠纷小案子写大可是陈源斌的长项,惟言语像脸上起了皱。


    石舒清《遗物》:

    一个小脚老太太,寄人篱下,虽没人限制她的,却还是小心翼翼,画地为牢,省吃俭用,虔诚诵经,给她的鞋子至死也不舍穿,磕掉一颗牙也要包好,后来就成了她的遗物。
    以沉思默想,位列“西北三棵树”。他的小说犹如静水深流,贫瘠荒僻的西海固和那些沉默的人和事似乎总是让石舒清深情回望。


    王松《花丘》
    张努七岁被送给大伯,父亲却死于救人,十年后张努回到杨树街,父亲当年的死一直像个疑团萦绕着他,当年被救的工段长马有根已是革委主任,十岁的妹妹脸上却找不到父亲的痕迹,也与他很陌生,当年的医生昌伯将自己埋进“花丘”。随之,知青下乡。若干年后,昌伯的女儿播音员吴梅在她的节目里用配乐故事揭开了秘密,原来张努的父亲当年因为妻子不忠要和马有根同归于尽,却葬送了自己,昌伯看出其中的原委,却因为自己的“历史问题”,保持缄默,直到后来为了保护儿女就将自己连同这个秘密一起埋进花冢。人生不知有多少秘密,落实到每个人就复杂了,爱人的不忠会让人痛心疾首,爱护骨肉能令人不惜生命。它让人想到很多词:道德、人性、卑鄙、伤害、怨毒、冷漠……都是那个时代背景,都有种复仇情结,这篇小说的张力却远不及他几年前的《红汞》(发于《收获》)。

   裴蓓《李大富这十年》
    这是一个暴发户的大起大落。李大富闯荡沿海城市,靠着买卖地皮发迹,买奔驰壮门面,招人马,售楼花,倒手就是一千万,又买新车又买别墅,搞同乡会大显气派,让女人为他放荡,随着银根紧缩,房地产一夜萧条,烂尾楼让李大富左右为难,老伙伴黄小德走私被抓,包工头罗三用伪劣建材导致他的资产毁于一旦,李大富戳伤罗三蹲了监狱,几年后提前出狱已“物是人非”,儿子李小富做了保安,女儿李小秋做了别人的二奶,老婆阿秋和他离了婚。看看孙子,李大富还想东山再起。一个敢打敢拼的人物,不拘小节,却败于小节,意气用事,却疏远了妻女,一个残酷商业时代的斗牛曲,有股冲劲儿,却是板着脸的。

   于晓威《孩子,快跑》 
    一个偏远山村,远离乡中学,十四岁的端午涯为了不迟到习惯了跑在路上。村里竞选村长,牛村长贿选,端午涯拿了钱违背了父命,父亲让端午涯用那“脏”钱擦了腚。中考下来,出人意料,端午涯以百米第一的体育成绩按特长生破格录取。
    曾看过衣向东的《孩子,快跑》(《小说月报原创版》2004.2),很感人,写一个受虐的女人炸死了丈夫,在被捕前最短时间内让女儿学会自立,凶悍恶毒地教女儿打架、骂人、如何躲避、防范男人……
    于晓威的这篇,平静的叙事中,因为明显的铺垫只有“意料中”的“惊喜”,好在寥寥几笔树立了一个有骨气、有尊严的农民父亲。

                                              关勇20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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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小说版2006.3

   刘庆邦《怎么还是你》
    一个说媒相亲的故事,不同的是两次介绍同一个人,中间隔了一年,一对嘴上犟心里想的“欢喜冤家”随心所愿地走到了一起。刘庆邦的短篇依然充满乡村质朴的温情,让我们暂时远离了以往那些写煤窑的清苦。


    葛水平《守望》
    米秋水,一个质朴善良的乡下女子,打小因重男轻女被送人,大了退了娃娃亲,又被个志愿兵甩了,嫁给憨直老实的贺贵喜,生个儿子,捡个女儿,两口子养猪“卖成钱”跟着闹五号病又赔了,他们到城里躲债打拼,男人蹬三轮出苦力,却被人讹诈,米秋水卖菜受人的气,织手套卖被城管摔了马扎,旁边工地上的民工张相征帮了她一把,却要和她发生性关系,也是“同命相怜”也是出于给女儿治豁嘴儿的想法,米秋水随张相征到郊野麻田地里,第一次张相征早泄(那种为了生活长期在外饱受压抑的苦闷可见一斑),第二次张相征让她帮她,米秋水不愿那么作践,张相征想吓唬她却失手把她掐死了。我们已无法用简单的道德尺度来衡量,这里面的卑微和猥琐也是不好说的,底层的凄苦与不幸让人难言。故事穿插着一个澡堂子的片断,一个小姐主动给米秋水搓背,又拿钱给她,米秋水不知道她养的女儿就是这个小姐遗弃的,小姐说自己不是好人,米秋水的一句话道出了一个可悲的悖论:这社会上都是好人,是事赶得一些人做不成好人了。


   鲁敏《白衣》
    村里赤脚医生老崔亡故,陈冬生经培训接了班,开始面对的竟是挖鸡眼、治口臭,碰巧治得不错,站住了脚,接下来冒出一串“疑难杂症”。色鬼村长为麻痹他装阳痿;“东坝一枝花”沈小莲装病把他拉进被窝,两月后说怀孕了,去堕胎,查知已三个月,老校友邹虎洗脱干系,一分析得知,“种儿”是村长“播”的,差点中了村长的圈套;军嫂英姿的儿子不会说话,原来是过去感冒打了过量的庆大霉素失去了听力,而英姿的失眠症其实是因为丈夫长期在外服役,性压抑而已,冬生因为小莲的欺骗睡不着转悠到英姿家,把自己当了给英姿找的“方子”,事后,邹虎拿他当“盾牌”也上了英姿的床。英姿的男人回来请了两桌,村长借酒赔礼,冬生也就麻醉在酒里,带头唱起“找朋友”。这就是一种随波逐流,近墨者黑,麻醉在鄙俗里沆瀣一气的悲哀,一个原本干净善良的小伙儿最终还是把自己的纯真和憧憬都出卖给了丑陋的人性。只是叙事上不轻不重,感情上轻描淡写。

    余泽民《美人谷》
    两个人物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在这篇小说里做了一次偶然的交叉。一个是偷渡到匈牙利布达佩斯做生意的瑞明,因为表哥被打成重伤住在塞格德的医院,他去看望,于是来往于布达佩斯和塞格德之间;一个是五十来岁的老单身汉米哈依,住在小镇“美人谷”,残存的恋母情结让他徘徊在“亡母”与“结婚”的矛盾苦闷中。小说采用交替叙述,由于意外的搭错了车,经一个“红脸老伯”的指引,两个不搭界的人偶遇,瑞明在米哈依的家借宿一晚,第二天踏上回程列车,想起插在柜台上的电热杯,事件似乎在所难免;米哈依拿着瑞明给的房钱离家出走,在另一个小镇与酒馆老板娘喝酒却在性勃发中中了风。这篇小说的味道有点像混合后的咖啡,手法则是嫁接的结果。

                                              关勇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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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小说版2006.4

   温亚军小说二篇
    《金色》写一个淘金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女人撇下了金子。一种金钱和原欲的交换原则,被弱化的却是女性的自尊和人格。
    《早年的雪》有些苍凉。一个老父亲,远近闻名的鹰把式,要从三个儿子中找个正正经经的继承人,最有指望的大儿子却去搏杀藏羚羊蹲了监狱,丢尽了驯鹰人的脸,二儿子又是个弱书生,根本不在眼里,只有寄望于小儿子,他带小儿子去捕鹰,最后小儿子还是走了邪道,捕来更多的鹰要送到城里去卖,病重的老父亲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将鹰放飞,自己却喷了血。


   陈铁军《残坏》:
    狗丢,一个地主的儿子,因为爱戏违背父亲姚爷当了戏子,姚爷要毁了他,买通姚四教唆狗丢吸大烟,沦为了大烟鬼,好歹混来个小女子,后来只靠她卖身苟延残喘,他倒也“乐不思蜀”。他的老师,嗜戏如命的孟先生,辞教职办戏班,最恶鄙风陋习,带着宁折不弯的清高,最后却落得肢体残坏卖唱乞讨。人浮于乱世,唱戏的尊严被打得粉碎,似乎只有狗丢那般没羞没臊才囫囵保全了自个儿。这是旧时候戏子的悲哀,还是一个时代的悲哀?!小说叙事有点像发面,这篇感觉碱大了。

    柯江《三新池》
    围绕着一个澡堂子,写了老南京的几个市井人物,奇人逸事。不好不坏精明老到的朱老板,一门心思做生意,自安于乱世;朱老板的小女儿漂亮机智,面对军杆子马上校逼婚,又骂又跳,演戏撒野,跳进秦淮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位澡客留洋见到她,原来是个游泳健将;汪伪时期茶房侯三狗眼看人,得罪了干巴老头原来是省长大人,侯三只能认栽;搓澡高手堂头阿山被迫给个日本艺妓搓背,不栽也栽了;张侦缉,有枪有人,地方一霸,吃馆子、坐车、泡澡不付筹钱,后来被开明土财主王金贵打肿了脸,乖乖付账,再不敢来;耷拉眼韩爷,盗墓出身,能识“死人”,朱老板外甥抽大烟走了魂(假死),韩爷亮慧眼,心肠一软救人一命,酒后嘴软露了身份,拿了朱老板的筹子走人。这些人物故事让我想起冯骥才的《市井人物》,十几年前《收获》上看的,再看柯江的这一篇就逊色了,没《市井人物》那么“俊俏”,旧影秦淮多名流美艳,不在士大夫眼里的生意场市井人物,就似乎没有天津卫那么迥然鲜明了,何况冯骥才又是津味小说大家,擅写俗世奇人,《三新池》这篇也没有凸出六朝古都的“宁味”来。

   罗伟章《世界上的三种人》
    一个“理直气壮”的岳母,总是自作主张,冉冉报答母亲的方式就是顺从她的心意找那个名叫田应丰的“我”。从平庸的开始到“感情自由地生长”,母女间的争吵与对峙夹在期间,以致冉冉流产,当母亲还在抱怨生活的时候,时间刷白了她的头发,女儿原谅了母亲,小说至此提结了一个博爱的主题:“我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感谢婚姻,它让我认识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比自己的世界更博大的宽容更博大的爱。我也懂得了,只有通过爱才能理解这个世界,也才能够整顿这个世界。”
    这个亲情故事,有别于他以往的底层叙事,写出了一种性格悲剧,在岁月面前,所有“顺从”和“反抗”又都归结为化解人生悲剧的宽容和爱。

    张慧敏《马越恋爱史》:
    一个人的恋爱史,一种道德、利欲、地位、欲望面前不堪的情味。印刷工马越爱上了电视台主持人甄安妮,为提升自己的地位接近安妮,他拿着发表的“豆腐块”去部长家毛遂自荐,想以工代干,部长女儿赵玉柳对他一见钟情,马越被调到宣传部,杨玲的介入让他体验了性爱,却没有冲淡对安妮的迷恋,因为一个公事,他去采访甄安妮,两人相见恨晚,安妮接受了他的求爱,他突然从同事何文丽口中得知赵部长有意招他为婿,他徘徊在前途与爱情之间,胡思乱想撞死了一个老太太,何文丽从中牵线,赵部长保他出来,平息风波,马越在痛苦徘徊后还是甩下杨玲、甄安妮,和赵玉柳成了婚。一些年后他飞黄腾达爬升为县委书记,只是旧情难忘。人生就这样,顾此失彼,也有时身不由己,总会有失落,总会有遗憾,小说的遗憾是没气氛,清汤寡面。

                                              关勇20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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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长城》06. 2期3期

    《长城》2006.2

    陈世旭《过年》
    几个文化局里的人物。一个喜欢代言、事无巨细老给省长打电话的老商,在自己的问题上却不声不响,为了音乐耗了一生,年轻时的心血之作被恩师剽窃,他不记恨,自己的学生在文革时踢得他吐血,平反时他不揭发,后来这俩人一个成了名家一个当了老板,满负内疚帮老商出版总谱,结果没地方卖;一个有着悲哀的包办婚姻、文革时犯过作风问题的“龙局长”彻底悔过,扎根说唱队,恪守道德,却把注意力集中到捉奸上来,让人忍俊不禁的是,他竟然半夜三更攀在摇头上借着路灯观察偷情男女几个小时,后来因为在浴场边的丛林中窥探本以为要受嘉奖却被治安拘留,出来时看见两个人在街心花园假山下绞作一团,顿时精神振奋,却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扛过枪过过江的赫经理工作上一丝不苟勤俭节约事必躬亲,却一贯家长作风脾气大,在文化局饭店(招待所)“原地踏步”,然而又“可爱”得让人啼笑皆非——全省职工文化补考,他围着考场团团转,还往里丢纸条,结果考试宣布无效,后来随“赵局”“告老还乡”,临走开欢送会还不忘楼上楼下检查厕所门窗水电关没关;一对老夫妻,原来都是剧团里的顶梁柱,孙宝环是名导演,筱菊花是名旦,文革游街,双双被赶下农村,放牛改造,后来平反,后来人老珠黄风光不再,老筱想在舞台上重振风采却遭冷场,老孙耐不住寂寞凑牌桌的热闹当陪客,女儿孙斓也没如他们所愿成为“小筱菊花”倒当了歌星,还领来一个老外女婿,去了特区,又寄了路费请二老去看看,到这份儿上,老夫妻也只好默认了;还有串连起这几个人物的赵局长夫妇,前妻病逝,赵敬一与歌舞团的王者香结合,保姆马小桃自己走人,歌舞团整幢楼闹事,王者香服从丈夫的意志,提前退休潜心书法,使寻求墨宝者纷至沓来,赵敬一退休被人们迅速冷落,老赫拉他去钓鱼,赵敬一看不惯钓协和渔场损公肥私的勾当,一个人去城外的水域垂钓,同时也使王者香迷上了鱼拓,荷包鲤鱼成为鱼拓爱好者的新宠,架不住王者香的一再撺掇,赵敬一找到一个放养了荷包鲤鱼的渔场,却意外地得知原来的保姆马小桃,正为渔场面临收回的危机而四处找人讲理,赵敬一也没跑出结果只有起诉,却需要委托权,马小桃却又不知跑哪儿去了,赵敬一天天去渔场,直到除夕,王者香一个人在家,坐立不安,于是打电话叫“龙局长”、孙宝环夫妇、老商等人一起来过年。
    所谓人同草木抵不住岁月之力,一届年老,抚今追昔,感伤流逝,他们已退出生活主场,不再是现时舞台上的主角,面对如烟世事也只有无能为力的感叹。

    盛可以《归妹卦》
    苦命的两姐妹,早年丧母,父亲长期在外打莲花落糊口,随意带回个三十左右的男人阿良倒插门,采微逆来顺受,采西却又被姐夫阿良诱奸怀孕,阿良托媒婆说亲,把她嫁给张角,张角对孩子起了疑心,采西以泪洗面,面对丈夫嫖宿也只能委屈求全,一场大水横扫村庄,张角不救孩子却为了钱葬身洪水,采西回归娘家,精神时好时坏,阿良对她的虐待终于激怒了姐妹俩,采微举起大碗砸倒了畜牲阿良。
    就像她的其他小说,毫无遮掩地袒露底层女子的伤口,被侮辱和损害的悲苦命运,像根针刺痛了善良的心。

    吕新《尖蚂蚁》
    小说以“工作汇报”和“自述”式的叙事完成,通过“万年青”的视角,写“历史”中盛产尖蚂蚁的“穷山恶水”调来一个女书记傅柏玲,搞起了供销社,让万年青当副主任,郭地主报告下水道被堵又畏罪而亡,售货员胡木刀偷吃糖被发现而上吊自杀,被调来的陈美琳因为漂亮招来是非又被调到更穷僻的皮条窑。地主斗瘪了,“反革命”趴下不动了,他们苦中找乐,万年青终于陷入了傅柏玲“海一样深”的躯体。
    这篇风格类似他的《我理解的青苔》(《花城》2003.3),功夫却远不如他早年的《发现》《中国屏风》《南方遗事》《对一个手稿时代的遗址描述》以及《梅雨》等,对世事如烟、人生荒诞的阅读体验局限于荒唐年代,被放大的意识形态渗透到生活细节和精神思想的盲区,在困苦的生活中只剩下让人忘乎所以的“肉体上的逃亡”。

    李铁《以水为花》
    这个不同于他的“女工系列”,但依然可以看到女性命运与历史挤压间的擦痕。不过,没有尖锐的矛盾,只有淡淡的感叹,对一个荒唐年代的腼腆叙事吧。
    这是知青下乡的年代,情窦初开的少女二樱佯病留在城里,担着给家里挑水的担子,她喜欢上了常路过井台的邮递员小李,而小李却喜欢着另一个挑水的女孩儿王卫红,频繁的接触终于使两人擦出了火花,“东北的冬季使热恋中的二樱很容易地守住了玉女身”,为了维护爱情,二樱编了一些“侦察工作”和“土匪特务”的谎言,来对付好奇的家人和王卫红,还偷走了铁管使父亲接水到家的计划暂时落空,然而邮递员却换了一个陌生的面孔,原来小李在“四五”那天去北京卷入天安门集会被抓了,初恋就这样破灭了。王卫红阴差阳错地卷入“造反运动”,“而挑水则使二樱远离了那场运动,也少做了一些错事。”最后,李铁用了一个马原、苏童等人用过的叙事套路,说“我就是故事中的小李”。

   何申《马赫的罗曼史》
    “‘三驾马车’里的驾辕马”走几步就是一个故事,他的故事还那么好玩,即便是一个“不好玩”的年代。他笔下的热河“四季长流”,这篇的背景也是那个塞北山沟,老赫插队前前后后跟几个女子阴错阳差地浪漫过,又被抽调到县文化馆,稀里糊涂上大学(工农兵大学生),分配五七干校,也各有一段男欢女爱的插曲,结果都是竹篮子打水,最后总算回到柴米油盐的生活中来。

 
             《长城》2006.3

   傅爱毛《嫁死》

    看到这个小说题目,我先想到迟子建的《世界上所有的夜晚》(载《钟山》2005.3),这个我所热爱的“北极村”的才女如何经历了失亲至痛的淬炼,在我读到《一匹马两个人》的沧桑和《踏着月光的行板》的交错中不由自主地为她抹了把鼻涕眼泪,看了太多人世的哀伤,在“虚构”的“乌塘”中,个体的生活变故才轻如浮云。
    傅爱毛的《嫁死》没什么惊奇,还是让我感动了。米香带着弱智的儿子嫁到农民矿工王驼子家,只盼着王驼子死于矿难得到赔金,却煎熬出了病,王驼子去城里给她买柚子无意中逃过一劫,嫉恨间,米香在煤堆埋卫生巾希望再次应验,自己却被煤车轧断一条腿,出院后驼子做杂工,皮娃子又被人贩子拐走,急坏了米香,驼子风餐露宿地毯式搜索,给派出所提供线索,救回皮娃子,驼子的善良厚道终于感动了米香,米香不让驼子去挖煤,自己摆了一个豆花摊,驼子一边打杂工一边开荒种树,体力不支胸痛盗汗,偷偷去医院查知自己肝癌晚期,他瞒着米香,为了她和皮娃子的后半生,再下煤窑,制造了一次事故,把自己埋在了井下。米香翻出了他的诊断书才心如明镜,没去领取赔金。
    良心丧于困地,又被真情感化。底层生活的悲哀不幸中,也最能闪现出人性光泽。

    胡学文《挂在旗上的风》
    也是个关乎煤的中篇。看到的是一个人的宿命,底层的不幸,逆来顺受中的挣扎,无力的反抗。晋煤东运途径骆驼山,养活了一批扒车偷煤的村民,村里唯一考上中专的王连丁却没能改变命运,一再受挫,加入扒车偷煤的行列,中学时代的心上人范文花也被一向欺负人的孟浩占有了,娶个腿瘸却漂亮要强的媳妇细娥子,最后也被孟浩糟蹋了,他懦弱中的反抗是匿名检举煤栈黑幕,却得罪了所有偷煤的村民,躲藏难耐出来找细娥子却挨了一黑棍。
    为什么总是“恶人当道”,为什么一个人会被剥夺到“藏无可藏”?凄凉无助的贫困、屈辱与绝望,卑微群体的人性沦丧,已无法躲进“伪现实”的掩体,撕扯一个豁口,就被胡学文一撕到底。
    “对底层来说,苦难不是最可怕的,……除了苦难,还有很多更需要关注的,底层正处在一个更为艰难更为复杂的状况……当面对苦难的时候,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应对能力,适应能力,承受能力但面对外界的挤压,对心灵的这种挤压,往往是茫然的,或者说是无能为力的。”(胡学文在上个月《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文学与底层”研讨会上的发言。)

   聂鑫森《到北京去见毛主席》
    大串连,三个青工冒充红卫兵到北京去见毛主席,露馅后被车间主任接回去,在拥挤的车上,常年胃溃疡的老主任犯了病,小青年举起了老主任当年当劳模和毛主席握手的照片,个人崇拜发挥了作用,列车向南——一晃就是四十年——平凡的世界平凡的人生,本没什么奇迹和神圣,踏踏实实活着,才是真。

   梅坚《小镇大事》
    40年代的平民往事。洪水后的徽州小镇,一个读书的小青年带着青春的欲火扎进了女人堆,成了“姊妹会”的“细佬倌”(四个殷实人家的太太小姐的“小弟”),一段意乱情迷的交合,最后成了他参军的障碍,这个解放前的“问题青年”就把四个女子杀了。纵欲乱性的悲剧啥时候都有,所谓历史繁衍,人性依旧。这样的故事却被处理的如此简单而随意,轻浮得丧失了历史感,历史成了躯壳,什么商会、黄包车、银洋、旗袍、会馆、解放军、军管会、铁器店,只不过是一个个历史符号。

                                      关勇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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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中国作家》2006.5期6期

    陈启文《一九五九年的幻灯》(《中国作家》2006.5)
    一个港口的陈年往事,感人肺腑。故事回溯到一九五九年,苏联援华专家马雷什金爱上了随行翻译哈尔滨姑娘海音,更被中国水下作业的码头工人吃苦耐劳的精神所感动,在接到撤走的密电后拼命制作幻灯片尽可能把技术留给中国,为了保护他,同样爱着海音的施工队长马明贵用苦肉计将他驱逐出境,两个情敌间的“决斗”也就一直迟延到几十年后。其间,作为大资本家的女儿被打成苏修特务的海音忍辱不屈精心保存着那些幻灯片,对救过她的马明贵也一直冷冷冰冰,哪怕因此遭受打骂,及至自杀,他们的女儿海帆长大成人,趁中风的父亲名义上还是副书记让局里给自己安排进了子弟中学当教师,然后结婚、分居,丈夫李唯当了港务局常务副局长,一心要让陷入经济困境的港口起死回生,大学同学吴中平混到了市长身边撩拨起她的感情,她想借机调动工作。经历了流放的马雷什金深怀对港口的眷念——这个爽直的靠领养老金的俄罗斯老头就在这时回到港口,迟到了几十年的“决斗”在马明贵老汉的骂声中变成了有力的拥抱,两个老人还联手震慑走了几个偷拆码头铁架子的汉子,海帆终于被感动了,也看清了吴中平卑鄙无耻的嘴脸,有个码头工人因长期领不到工资要炸塌港务局大楼,李唯动之以情拿当年艰苦的建港史化险为夷,经过李唯几十次的艰难谈判,港口被一家外资企业兼并了,海帆也从而理解了李唯回到他的身边。

    陆永基《花儿》(《中国作家》2006.6)
    湟里的“花儿”——一个烈性可爱的乡村少女,找开窑场刨了她家牛的霍家挣理,面对仗着钱势欺人的霍金恩,花儿不唱“花儿”曲儿,泼命地撞过去,遭到霍家全家围攻,被霍老母扒了裤子。花儿离乡出走,千里迢迢到大学里看过哥哥有浪,然后四处打工、唱曲儿,忍着别人的小阴损,拼命赚钱,供哥哥有浪读书,以至积劳成疾,客死他乡。有浪抱着花儿的骨灰还乡,全村出迎,霍金恩率全家下跪。这个自爱自强的好女孩儿成就了这篇小说,更感动得我坐在国家图书馆的阅览室一个劲儿地抹鼻涕眼泪。
    “现实关注与人物塑造历来是文学的主旨和脊梁,……重要的是你对社会有效提供了什么呼吁了什么又矫正了什么。”(陆永基语,《太湖》2006.2卷首语)

    王祥夫《尖叫》(《中国作家》2006.6)
    长期受虐的米香被嗜赌成性的丈夫培绍剪断了一截手指,在这个“凶神恶煞”面前,法院也不能保护米香,反而把米香推向了更可怕的受虐困境,更可恨的是他们还在为“模范镇的牌子”计量。惧于变本加厉的暴力侵害,米香也不敢指认。“要想安宁,只有让培绍死”,在大弟的提议下,米香雇人杀培绍,自己跑到老同学开的卤味厂做工,培绍被打得四肢皆断,却没有死,事发后,米香被供了出来。

    李铁《合同制老总》(《中国作家》2006.6)
    国企变合资,一心往上爬的“官迷”葛志勇借机驳倒副总经理曹刚减员增效的观点,并指出电厂燃煤以次充好的内幕,请金老板到煤场实地考察,从而博得金老板赏识,一鹤冲天,坐上总经理宝座,他做点手脚杀鸡儆猴降低职工工资,主动出击将负责燃煤从中捣鬼的老板弟弟金占元支走,使进煤权回到自己手中,当初拒绝过他的势利女人吕晓妮借口“重温往事”来到他身边成了他的情人。在吕晓妮建议下,葛志勇又顺利运作煤线外包,却上了金老板的套儿(外包公司的幕后老板就是金老板),公司效益大增,葛志勇完成了合同上的指标,却违背了良心上的合同,因为利润的一部分打进了金老板的账户,已调走的曹刚一语破的(一针见血):在我们个人成功、企业也成功的时候是不是忽视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国家为此是受益了还是受损失了?
    小说不足的是对人格作风问题的批判意识相对淡薄。


    徐艺宁《不瞒你说》(《中国作家》2006.6)
    老板曹南海包养的二奶成双欣被人跟踪,委托人不是曹的老婆而是曹本人,而调查她的那家“侦探”公司的老板竟是她的旧情人卫剑长,为了赚这笔钱,卫剑长亲自出马,导演了一场通奸戏。在金钱的利诱下,人竟如此卑鄙,拿感情和肉体做交易,甚至利用感情设骗局,人与人间更早已失去了信任,只有无穷无尽的欲望,多么可怕的物欲横流的社会,如何填补这残缺的情感?个人以为这样的故事不能只是客观展现,而是要渗透批判,生活本身已是一个最好的展示了。

    阿宁《树的眼泪》(《中国作家》2006.5)
    正在考研的陈珀接到父亲因受贿被双规的消息,原男友倪瑞峰离她而去,小时候的同学郝小民乘虚而入,占有了她的贞操,又出于自私地让她放弃考研,陈珀考研失败,经受了这些“挫折”,她终于挺住了,结束了与郝小民的恋爱关系,看着琥珀耳坠,那个小小的飞虫一直被“树的眼泪”包裹着,想着它在痛苦中变成了最美丽的东西,她再也不沮丧了。
    我对小说所表现的陈珀的人生价值观很质疑,她不惯于平庸,而生活本身就是平庸的,天底下没什么新鲜事,平平淡淡才是真,世上本无事,净是人在闹。陈珀父亲的贪污行径在穷苦人那里又意味着什么呢?除了虚假脆弱的爱情,就考研本身也有很多实际问题,这些阿宁却错过了,而胶着于一个女孩儿对生活和情感变故的承受,以致使这篇现实题材的小说失去了应有的现实意义。

                                      关勇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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