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克诗歌的精神抵达与新城市经验
——读《笨拙的手指》
读杨克的诗,首先在我看到以书名《笨拙的手指》收入诗集中的是一篇诗学随笔。作者说:提起诗我总能体味到一种悲哀,“眼前便浮现瓷器,它们高贵宁静智慧,君临万物之上。那神秘永恒的光辉像蒙娜丽莎的微笑……穿透你的五腑六脏生命和灵魂,使你万分羞愧,感到自己手指的笨拙。”引文到此,我似乎明白了一点诗人《笨拙的手指》是缘于对诗歌体味的悲凉。“它纯粹的精神性规定了它在物质社会中永远的孤独……诗人更要抵抗物质的压迫和诱惑……就像一个个靓女,时时在你面前撩起美腿。就在这种背景下我强烈地感到诗歌坚持在我的内心。我从未对诗绝望,即便诗是碎裂的瓷片,我也沐浴着它釉的光泽浮动的清波,获得精神的提升。”
杨克对诗的痴迷追求可以用上“死心塌地”了,他为什么对诗的境况感到悲凉,这大概是诗歌“无法像古董那样拿到拍卖所换大价钱”所致的原因。诗人也要吃饭要生存,如果没有物质基础作保障,何来谈诗。我一直觉得诗歌与人无处不在,它总与我们存在一种模糊不清朦朦胧胧的距离。这种人为的距离时时与我们密切相联,它又总是与我互相抵触。无论它是密切相连还是互相抵触,生活中总不能没有诗。
在一般诗学立场中,我们对公众的阅读期望存在着先于个人的写作经验为主导,这个既定的事实以它毫无现实的倾向性空间作为事物起源的乌托邦重建,把我们命名的诗学奥义以及个人语境所获得的公共性质,急切地为我们生活的隐蔽场域有可能给日常素材所含有的公众信息危害到实际写作的过程中。涉及杨克的诗歌研究,问题在这里还要悬置。
请看《杨克的当下状态》:
在啤酒屋吃一份黑椒牛扒/然后打的然后/走过花花绿绿的地摊/在没有黑夜的南方/目睹金钱和不相识的女孩虚构爱情/他的内心有一半已经陈腐//偶尔从一堆叫做诗的冰雪聪明的文字/伸出头来/像一支蹲在地上的苍蝇。这首诗从表面上看很容易理解,诗人吃饭打的,在没有黑夜的南方和不相识的女孩虚构爱情,从一堆陈腐的想像中如一只苍蝇蹲在垃圾上,伸出头……。
从诗的题目看诗的“当下状态”,他把虚构的生活,以及内心的陈腐已经延伸为精神抵达的一种诗歌行为,这种行为尽管是一种虚构,也许现实生活根本就发生不了的事件,却让诗人以此为契机获得了诗歌本身与“我”的城市经验,这种城市经验所追求和探究的奥秘,诗人只是“偶尔”一次走过这花花绿绿的南方黑夜,然后打的,再然后——使我联想到诗人在另一首诗中所描述“短暂的昙花逃离黑夜/在《道德经》里居住了两千年的中国人//在暧昧的灯光暗示中飘曳的//一只饥饿而巨大的胃直到//玫瑰与金钱相拥的氛围//金属的旋律使/都市的灵魂熠熠生辉。”还有一首这样写:“有月光的夜晚/河流像丝绸一样柔软//总是不能贸然掐去它的香气/总是远远的注视/织一张若有似无的网。”
在这里专一摘录诗人描写南方夜晚的诗句中不难看出,我们把“一张若有似无”的网与《杨克的当下状态》中的“虚构”比较,诗人的城市经验或叫新城市经验更加明朗清析,凸现出一种城市夜晚的暧昧以及它贪得无厌的巨大胃口在我们隐秘的生活冲突中赋予一种隐晦的精神障碍,感到一种无奈或自卑的感觉。难道这就是诗人的当下状态,当我们超越体验不容置疑地被理性拒绝之后,我们“伸出头”或者“从头开始”在涉及一些新城市经验之后诸如一些“呼吸艰难”,“微露的双乳”,“一种逐磨不透的魅力,”“一团疯狂的血/欲望的肉。”或是“阴间与阳世隔绝,”“在梦无法涉足的地方//血管根植在你体内。”
一切的一切不仅仅是想像,不仅仅是充满激情的润滑。没有什么比“爱和欲望更神圣,”我们“敞开的身体是奇异的港口,涨满//丰盈放纵的湛蓝。”还有什么比这些“透明的颜色”,“愉快的感受超绝的美。”“一个男人在纸上行走/引吭高歌,”他的精神跨越或是精神抵达已经站在超越诗人视觉之上的诗歌角度去阐述,去逐渐摆脱那种传统的诗歌抒写背景。
在杨克抒写背后的诗意支撑,已经娴熟地隐含着一种平衡巨大的力量,在纠正着作为个体存在的某种程度上的诗学机缘,给一种狭义界定的诗意彰显提升到精神文化质素中。这种所谓的“文化质素”用诗人独特的笔锋向我们阐释了前无古人所阐释的诗化张力,它是任何再高明的诗人完全无法模仿的写作经验。像奥雷良若阅读百年前墨尔斯基得写在羊皮书上的预言那样,杨克在向我们复述他南方城市生活的经验性体验,已被当作滋生现实的手段在写作中提供一个能量转化的过程。这个能量转化的过程事实上在他的作品中随处可见。
例如《花城》一诗,诗人把女人比作会走的花,她一掠而过的柔情使天空窸作响,幸福着飘飘欲仙的感觉,飞翔一种比花影更深刻的芬芳。我不敢肯定诗人写这首《花城》就是写广州(别称),但我敢肯定的是诗人“花城”里心目中的女人一定比扇动馥郁的岭南风还要柔情似水。这种“柔情”的深刻寓意归入它的能量转化时,它是通过词的寓意暗示带来一种视觉形象上的冲击力,它不仅是词与词本身意义上的自动转化,它还在于把一种词与词之间的层层递进如:蝴蝶。女人。南风。花开的声音。火苗。芬芳以及结尾的照亮。
从某种意义上讲,诗人通过语言构成的互动关系与他事先假设的一个支点(女人)形成逻辑思维,把输入诗的信息容量以及诗歌元素的精确处理,是按事先准备好的一种思维模式靠近一种精神抵达。至于这精神抵达到什么程度,只能凭读者自己去琢磨领会。在更多的时候我把琢磨杨克的诗将大多限于文本呈现的表象。我所理解的这一表象是一种朝向诗歌内部深具穿透力的阅读,总给我带来料想不到的美学愉悦。就是这种视觉上的美学愉悦易于成为一种特殊媒质,死死左右着阅读的快感,使我领会到诗人笔下的个人命运与中国的民族命运往往寓言般地纠缠不清。它一般附射着某种关于民族前途的微言大义,不断充满着民族文化的硬朗品质。尤其在一种新城市经验的表达时,杨克“无疑为中国当代城市诗歌创作提供了有益的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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