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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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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wx.91.com 作者：闻成 2007-6-4 16:51: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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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记得那一天是我高考的当天，我的干妈过世了，出殡随行的人很多，但干妈那么多的干儿子就只来了我和另一位干兄，因为我们俩是吃他的奶长大的，不过其余干儿子的父母也都来了。虽说高考的当天很重要，但我无论如何还是要去为干妈送行，父母亲看我这样略感欣慰，嘱咐我别误了考试没多拦就让我去了。祭灵哭拜之后随行没多远我就考试去了。那天雨很大，可能老天是不愿就这样让她离去，才四十多啊，撇下两儿两女就这样撒手人寰，叫谁谁不心痛啊。
我出生的时候，因为母亲没有奶水，满月之后就请了干妈（那时候还没认干妈）当奶妈，父亲和母亲因为工作的原因又去了贵州，我就和奶奶在厦门过。奶奶月工资32元，其中26元用来雇奶妈，父母和姑妈每月还寄钱过来，生活总还过得去。但干妈家就不是这样了，干妈那时候是守寡再嫁的人，上有一位老母，下还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前夫所生，一个是再嫁后刚出生的，丈夫是位人力车夫，生活极其艰苦。我就是占了她二女儿的份额，吃着干妈的奶水长大的，而且一吃就是一年多。
后来母亲告诉我，奶奶那时候经常骂干妈，因为干妈老偷偷地给她二女儿吃奶水，让我吃奶粉，还老让我一身不干不净的没管我。其实那时候干妈对我够好的了，虽说那时候每月26元的雇佣钱不低了，但一家五口人在城里用起来还是很拮据的，何况还要给她二女儿买奶粉，她虽还干点别的，但那收入可比带我的收入差远了，她哪敢对我不好，只是家贫事多才有时会照看不过来，凭心而论倒是她的两女儿更受委屈。但干妈生性就邋遢，茶喝得很浓，烟还抽得挺大，一排牙都没有白的，全黑黑的，头发也很少洗，奶奶是大小姐出身，怎么能看得惯她呢？只是奶妈不好请，听说她人不错，挺地道负责的，才高价请了她。不过奶奶也是善良之人，多数骂她还是为了我身上不干净和对我照看不力的事，吃奶水与奶粉的事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何况干妈也是很尽心地在照看我，绝大部分奶水也都是给我吃的。记得后来奶奶告诉我，有几次因为干妈的二女儿抢着跟我吃奶，还被干妈打了一顿，过后干妈自己还难过得直流泪，奶奶说给我听的时候也是一直哽咽着。
因为吃她的奶长大，她的女儿叫妈，我也跟着叫，后来干妈挺喜欢我，就跟奶奶和父母商量认我做干儿子了。断奶以后，我还继续由干妈带着，直到了两岁的时候，父母亲才把我带到了贵州。走的那天，听说我是哭天喊地地拉着干妈不想走，母亲是又气又难过地把我给拽走。后来我还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哭着喊着要找干妈。为此，母亲也内疚了一辈子，因为姊妹连我仨就我没有吃母亲的奶水长大。
直到了六岁，母亲辞了工作，只身带着我们姐弟妹仨离乡回到了厦门，这时父亲工作调动也离开了贵州前往郑州。回来之后，干妈前来看我，我不仅已不认识她还怕怕地躲着她，而且再也没叫过她妈，因为她还是那邋遢的样子。我都奇怪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位干妈，直到后来还有点怪我母亲为什么会把我给她当干儿子，不过那时真的是没有记忆了，只是依稀还有一点亲切的感觉而已。虽说是如此，干妈还是经常来看我，那时她已在养路局工作，每天修路铺沥青，很是辛苦。但只要是路过，她都会来看我，母亲也常拿些吃的用的给她。她每次来总是声如洪钟、大大咧咧、有说有笑、天南海北、吞云吐雾的，还老开玩笑说我小的时候答应长大后给她买茶买烟的，但现在连妈都不叫了以后就更没指望喽。母亲为此说了我好几次，我就是不叫。唉……
还好上了初中以后，我偶或会上干妈家去看望，只是没好意思叫她妈。直到我上高三下学期，干妈得了肺癌，我才觉得我很对不起她，多去看了她几次，但因为这病会传染，怕影响高考，母亲没让我多去。而每次去，干妈也都没让我靠近。直到她临走的时候，说很想见我，空了个星期天，我才去见她。那日，我坐在她的床头，见着她日渐干枯了身子和业已深陷了的眼眶，往日那满不在乎谈笑人间的潇洒已不复存在，忍不住我眼眶红红地喊了她一声“妈”，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干妈微笑地欠了欠身，安慰我说：“没要紧”（闽南语的习惯说法）。还叫我要好好读书，不要象她那样子一辈子不识字，只能做粗工（闽南语的习惯说法），还叫我快走，高考快到了，别误了学习，她这空气不好，别让我也染了。当时我强忍着泪水没敢大哭，只是含着泪水不住地点头不忍离去。回来的路上，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了一场。
现在想想干妈的一生真的不易，在我离开她家以后，她相继又添了两个儿子，帮人家带了一二十个孩子，认了七个干儿子。她的一生，除了喝茶抽烟外，真的是什么都没享受过，一辈子就为养活一家子吃尽了苦头，受够了罪，却还一生爽朗开阔，笑对人生，与人和善，不怨天不怨人，不拘泥于小节而重于大节，对自己的孩子与别人的孩子一视同仁，为了养家，有时甚至于还更苛刻自己的孩子，因为带别人的孩子责任更大。想我那时还因为她的邋遢而不愿叫她妈，后来因为不好意思没叫她妈，比之她老人家的爽朗与博爱，我真是愧为男子，有负她的疼爱了。也不知道怎的，后来我常想起我的干妈，特别是最近我时常想起她，真想她老人家要是还活着，我一定买些茶和烟给她，可是至今都快二十年了，我还没去给她老人家扫个墓，明年该去去了。
今夜提笔写下此篇，潦表对她老人家的歉意和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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