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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徒浪子,莫回首
来源:     2007-11-15 10:26:00
 

  爱恨离愁,只不过是过眼烟云。相信莫回首,便终有忘却的一天。

    一 十娘归来

    她的前世。注定是一株亲水的蔓草,柔柔婉婉,冰洁银装。她笑,世间自有薄情郎。她奔,残阳下粼粼的天堂。一江秋水三千尺,汩汩滔滔。她的魂,浮华如梦飘飘沉沉。三十年,剜不尽前生的恨,忘不却负心人。她扯起皴裂的罗裙,咬唇,清泪无声。

    水底不眠夜。她仰首望穿斑驳破碎的月华,无形无味。是毒。她红尘苦笑,衣袂飘飞,发丝纠结成藻。一遍遍,起舞弄清影。三更雨。水鬼的脚步,孤寂地踏响水域的堂门。他朝她绽开俊秀的笑颜,好看若斯。

    水鬼,是否愿意来地狱栖居?这里太寂静。

    她身子一揖,袖间水声流过,轻轻作响。既然是好意,我便领了罢。她这般想着便也笑了:给我一天。明夜,我定会前来。

    风华绝代的女子,褪去旧裙,换上素净的罗衣,似一只翩跹的雪蝶,袅袅婷婷地浮出水面。

    她用半生的代价,换了重涉人间的自由。

    自然秋色美丽如斯。残叶挂枝,落花傍路,无情有思,欲开还闭,是对归去的百花锦妍翠绿葱茂的春夏抱以不舍和怀念么?

    本应怀春的她,现已旁顾不得。她要去找人,一个牵扯了他三十多年的人。

    残阳泣血,她在干涸的大地上尽力飞奔。岁月腾越过她的脚趾,嘶嘶地喊:十娘归来。归来。

    二 三十踪迹三十心

    茅舍僧庐,烟雨濛濛处。

    他倚着攀满荒草的木门听雨,一滴滴,屋檐漏断,影影绰绰的回荡,像是遥到最远最远的天边。她驻足凝望,竟有一瞬间的呆怔。眼前的他,苍尘满面,白鬓如霜,已不见当年的酒地花天风流倜傥之气。他变了,变得险些让她认不出来。

    可这一切,如今,又干己何事?

    她扬起唇角,是时光雕琢上我的恨,斑斑驳驳,令你朽木般苍老,荒尽终生。

    山不转水转。她突然肆意大笑,一如投水前的轻蔑和悔恨。她朝她伸出手指,一勾,边勾住了他的魂。他那将死的魂轻若游丝,虚如雾气。她全不在意,只牵起他扬下的银须,拉他飞过苍山泱水,飘过四季飞歌。

    大地穹庐间,满是铃般恣悦的笑声:公子,来。来。

    末路的尽头是一扇乌漆大门,跨进,便是无穷无尽,无晨无昏的地狱。她将他仍在废弃的长木椅上,冷眉看着年过半百的他抚摩酸痛的腰,枯唇颤动,却不言语。沉默太贱。她无法自持,扬手捏了他的下巴,轻佻的眸里,爱恨泛滥。你可曾记得我?可曾记得?她兀自发问,手指捏得他的脸生疼。他的鬓须颤抖,悲戚不已,浊泪深深浅浅,流满岁月刻就的沟壑。

    他的内心暗涌无边,似一条逆流而上的河,腾气且冲着劲碰撞记忆里的石头。他被引领,跌跌撞撞地前往,沿路数着过去的沙砾。

    唇启又闭,念念叨叨:漫漫三十年,不曾忘却。不曾。

    三 当年事

    记忆如镜子一般,照见曾经的柳絮飞红,曾经的银花洒泪。街前戏鼓歌声,红楼梦里相会。佳人在,俊才随。本是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却不料,到最后,仍是自己,独坐青灯,难灭愁心。

    三十年前,貌美的她,是醉月楼的花魁。艳压群芳,盛名一世。有多少登徒浪子,倾慕她的皓齿娥眉,倾国倾城。她的姿色,抵过黄金白银,胜过功名权利,男子似二月飞雪,纷纷扬扬飘在她的绸缎裙下,闻着胭脂香味,贪婪,尽情,风流。

    青楼所有的女子,都羡慕她的受宠,她婉转柔腻的歌声,她诉尽人间意的琵琶语,她善琴棋墨画的纤纤手,让人无不觉得,是仙女降下凡间。可为何,若此的仙女,会沦为青楼歌妓?

    会沦为青楼歌妓?她每每望着月辉洒满的夜色,不禁会问自己——为何,会沦为青楼,歌妓?亲母,家人,她一概不曾得知。他们的容颜,似浸没在水底的沙泥,不曾露面。她的生命里,有善良的生母,她将她带大,直到十岁与她失散。年少的她寻不到回家的路,饿得昏过去。待睁开眼,最先见到的,是兴奋得不可抑制的大汉子,浓密的黑须让她害怕地缩起脖子,抱紧了娇小的身子。大汉的力气很大,她无法挣脱。她被男人一把抱起,卖于莺莺燕燕的醉月楼。自此,杜妈妈便唤她十娘,杜十娘。她便成为楼中歌妓,卖艺,不卖身。

    心中的酸楚,命运的捉弄,她承受着。对男子,不笑,亦不多言。

    十娘,快出来见客。妈妈的声音又响起,甜得像糖。她不敢怠慢,对镜挽了挽松垂的发髻,便出去见客。

    十娘。一只绣花鞋刚踏出门就听见一男子将她的名字唤起,带着说不明的欢喜。她没来由地一惊,忽得把脚从门外缩了回来,关上门,用身子倚着。

    她的闺房很安静,可以听见她急促的心跳声,一头小鹿似的横冲直撞。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她不停地问着自己,忐忑不安。

    十娘,十娘,快开门!李公子来了!快开门见客呀!妈妈急切得要将门敲破,她没法,转过身,迟疑一下将门打开——

    不想,一种令人抨然心动的色彩,落进了眼帘。他青衫如缎,华贵又不失雅气。五官清秀,面如美玉。一双眼,似含情又似隐情,浅浅深深,河海相聚,深邃又似浅明。他的身上,还散发着深幽的兰香。

    只一眼,便,醉了。

    她与他,久久凝视彼此。一旁杜妈妈偷偷笑着,颇有满足地走开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只是,她是在烟柳地里望见他的。

    他的笑容很温和,有斜阳冉冉春无极的风韵。他说他姓李名甲,字干先。他还问,姑娘你的芳名?

    杜名媺。她答道。院中都称我为杜十娘。

    他笑,朱唇白齿。名媺。人如其名,美上加美。好名字。

    她也笑,胭脂红艳如彤。

    他们就这样彼此交谈,或弹琴吟,或清歌曼舞,直到夜深曲散烛点灯红,才不舍的告别。临走前,他将一锦袋放在杜妈妈的手里,耳语道,莫让十娘接见其他生客,我明日再来。妈妈喜笑颜开地掂着锦袋的重量,对他频频点头。他放下心来,跨出门时,又回头看了十娘一眼,柔情无限。她的心里,自然似吃了蜜一般甜。

    第二日,他来见她,带给她很多名贵的珠宝和玉簪,他亲自为她戴上,夸她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她佯作娇嗔,却醉眼如饴。

    第三日,他送她纱制罗衣。第四日,他们花前赏月。第五日,他们作诗互展才情……

    不出一月,他们情好愈密,终日相守,如夫妇一般。海誓山盟,海枯石烂。她享受到不曾有过的欢悦,觉得这种情能带她离开如此风尘花柳地,过平常夫妻的生活。她便向他提起从良一事,他听后有些烦恼,只说暂且放放。她点头。她不怨。他有他的难处。她理解。

    易求无价宝,不易得心郎。

    他仍每日这般往回,用钱颇有几分撒漫,几番大差大使下,腰间的钱囊便渐渐空虚了,手不应心,恰接得一封家书言父动怒。他知晓,日子紧了。心里惧怕,越不敢回。

    这边杜妈看他也几分不顺,几遍用言语激他想赶他走,只奈他是一介书生,之乎者也,听得她没法,只好改叱十娘。二人因此起了争执,直到最后以三百两敲定。

    三百两,对于如此衣衫不整的他来说,已是不少的数目。他东奔西走,四处寻访朋友,也只能凑到一半。面对她期盼的眼神,他颇有几分惭愧。她也不忍看他再度奔波,便将数年攒下的一百五十两交给他。他付与杜妈,她便自由了。

    她自由了。不再是关在笼中供人观赏的金丝雀,而是飞翔在蓝天的鸟儿。

    当晚,她披起艳丽的绸缎裙衣,绾上凤髻,正是娥儿雪柳黄金缕,自是花中第一柳。她的姿色,梅定妒,菊应羞,当是天上有。她与他,独处一室,共度良宵。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他持扇朗朗吟着小山的佳句,醉在其中。她亦是春山眉黛敛,似为他,舞尽整个世界。

    幸福,若是如此,纵使人生百转千回,曲折难料,也都会为你倾心,为你欢颜。我的爱,不需山崩地裂,江水枯竭,只要你待我如初,不离不弃,这般,便好。

    他与她商量,决定先前往苏、杭胜地浮居,待他的老父怒气稍减后,再作计议。他们包了一舟,坐在舟里欣赏沿途清景。夜里河心舟火通明,远望如繁星点点,又如萤虫飘摇,别有一般情趣。他请她歌一曲,月光下他面容清秀俊气,眼神明亮,她如何不依,便手抱琵琶弹出一曲,应声唱起: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清悦的歌声飘进各个舟中,令一名孙富的男子神魂颠倒,迷醉不可自拔。属于男人的俗情开始疯狂滋长,无疑他成了第三者,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多余人物,犹如一场梦魇,彻底并提前地埋葬了他们的爱情。不可挽回。

    待露初唏,他佯作诚意地往他舟中邀他共饮,谈话之际偷窥了她一眼,只一眼,便已教他识得何为国色天香,红颜如玉。他心里的算盘刹那间碌碌直响,抱得美人归的计划让他禁不住满脸喜笑。他将他请入仓内,摆菜倒酒,热情中别有所图。年轻的他不自知地陷入进去,也陷入自己的虚妄里。他,孙富,给他李甲出主意,名以好心来帮他,实是以千金换取她。他不自知,想着归家与父有所交代,便应允这个条件。

    从舟中出来时,他抬头望月,未盈还亏。他叹了口气,回到她的身边,一言不发,兀自坐在床头发傻。她唤他,他不应,倒头便睡,鞋也未脱。她很不悦,临镜卸了妆,坐于他旁看他熟睡,突然觉得心闷,不知何意。

    半夜,他醒来,叹气不止。她点了一根红烛,问他为何事烦恼。他额上冒汗,开始垂泪。她疑惑,摇他的衣袖,再三问他。他被逼不过,只得将两个男人的对话告之与她。她一听,如晴天霹雳,响雷一声,惊得她甩掉他的袖子,连退几步,一直撞到门上。

    她扬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是她看错了他,曾经慧眼识群的她瞎了一回看错了她。他最终还是负了她。她的一颗满怀希望的心,就被他一双手生生捏碎了。

    她举目凝月,吟出一词,让床头的他微微颤抖。

    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更紧,与奴吹散风边云。照见负心人。

    她吟得出神,却被他的流涕声打断。她看着他可怜的模样,突然冷笑起来:李郎,你好好歇歇。明日银两我帮你检点。

    她坐下来,对着铜镜重新梳妆,一如当晚的装束,浓妆艳抹,分外妖娆。

    舟外天色已晓,孙富的家童前来候信。她盈盈一笑:李公子,快去回话罢。他面有欣欣之色,忙披衣而出。名孙富的男子命人抬来大箱子,她检看,千金齐整,分毫不差。她勾起唇角,将箱交与他李甲,又取来妆台,教他逐一抽开。只见小匣内尽是珠宝玉簪,价值数千金。众人目瞪口呆,喧声不断。她不顾他抱着她的腿痛哭,矜持地将宝物尽数投于江中,并报之冷冷一笑。

    他在旁不住地忏悔,发誓。她冷颜相对,毫不在意。

    晚了,李郎李公子李大官人。我为你负出太多,如此良苦,你却为区区一千两而负了我。情何以勘。怪只怪我看错了你。看错了你罢。她站在船头,怀抱空空的宝匣,说出最后一番令人心碎的话。

    薄情转是多情累,多情反被无情恼。他抛弃了她,将她送入他人怀抱。

    爱,错得令人可笑。浮花浪蕊的一生,就此灭了。

    苍天在上,可曾开了,我杜十娘的玩笑!

    她决绝地放肆大笑,坚忍惨痛,惊起江水一阵浪涌。谁省?谁省?她倾身而下,投水自尽。

    汩汩秋水三千尺,清冷夜,月将沉。问天无语,魂难断。

    四 莫回首

    她成了水鬼,游荡在当年的江里,恨意不曾消。她付出半生寿命找到了他,他年华将近,人已老去。她仍恨,将他带至地狱,责他负心之过。

    一遍一遍。他浊眼晕红,泪流不止。口里念叨,不曾忘却,不曾。

    他的头脑没有被岁月侵蚀,依然记忆鲜明。他从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说起,一直到她投入水中再也寻不见,细节都未漏掉,仿佛之前的事都发生在昨日。他如此清楚地记得,他与她的爱恨。

    她落下清泪,与他的浊泪融在一起,打湿了罗裙。地狱之风呼呼而过,阴冷的气息四下蔓延,他仍在止不住地叨出他的岁月陈事:三十年,他白发三千。独自卧床空听雨,不尽凄凉意。夜夜梦见十娘的女子,柔情温存地唤他,来,来。他披衣踱至江边,独坐在一叶扁舟里。云压得很低很低,忽而下雨,他没有躲避。靠着竹棹听雨,淅淅沥沥,声声不息。

    一滴滴,一滴滴,她的泪真的成了雨。爱造就的恨,都被清洗干净,她的心如水般温柔起来。她走过去,牵起他皴裂的手,带他飞出阴暗的乌漆大门,飞过亭台楼阁,花池水榭,飞过琼楼玉宇,天上人间。

    茅舍僧庐,他的脚立在这方地上,十米外是他的躯体。她有所怀恋地看着他,吹起一口气,他的魂便缓缓地靠近那个躯体。她的声音,响在烟雨濛濛处。切莫回首。切莫回首。

    五 忘却

    将爱忘却,让我来世,也能望见你微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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