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情怀

　　我和杨玫是高中同学。那时，她是我们学校最漂亮的女生。我和很多男生一样暗暗地喜欢她，但从不敢奢望能和她在一起。我很自卑，因为我的成绩不太好。不过，我打得一手漂亮的篮球，在学校还颇有些知名度。我没想到自己会因此引起她的关注。每次打比赛，她总会跑来问我发挥得如何。

　　那是少年时代的朦胧情怀。我们不敢公开来往，只是每天下晚自习后一起在安静的操场上散散步，听自己的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后来，她父母听说我俩走得比较近，就阻止她跟我来往，她很听话，果然不再理我了。我不能理解，冲动之下一个人喝了3瓶白酒，醉得一塌糊涂，把她写给我的信全烧了。现在想来，那时候真的是太幼稚了。

　　高二，我们分在了不同的班。有时看见她，想打招呼，却又不敢，心里有微微的怅然。

　　进入高三下学期，我既要训练，又要复习，每天都累得不行。记得是清明节那天，我刚一到家，电话就响了。只一个简单的“喂”字，我就听出来是她，虽然我已经有两年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了。她说想跟我谈谈。我饭也顾不上吃，骑上自行车飞驰而去。

　　我们在县城郊外一个池塘边聊了一个下午，两年的话好像说也说不完。她说她一直关注着我，有时看见我训练，知道我很累，想送水给我喝，却迈不出那一步，她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说：“你只要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就行。”

　　那时候已经进入高考冲刺阶段了，压力很大，我们只能在下自习的时候在楼梯上匆匆相见，互相询问，互相鼓励。每次我弄到了最新的学习资料，想送给她，却又怕影响她，所以，虽然两人的教室只有几步之遥，我却总是不辞劳苦地跑到邮局去寄给她。给她写信是我学习的动力。

　　我报的是体育系，专业考试在华中师范大学进行。她每天都打电话过来询问我考得怎么样。她知道我嘻哈懒散的性格，要我认真对待。我也对她说：“走在大学校园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你也要努力，考上大学，我们一起来分享。”我强迫自己学习，每天都是到凌晨2时才睡觉，不到6时就又爬起来了，精神却好得出奇。

　　高考时，我俩的考点在相邻的两个学校。走进考场前，隔着几米远，我们在人群中用目光相互搜寻，目光相接，什么都没说，只是给对方一个鼓励的笑容。每科考完，我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来到她考试的学校门口等候，直到看到她走出来，我才转身离开。

　　第一天考完的晚上，她打我呼机，开始我没注意到，等我发现后回过去时，她已经离开了。我连忙找到她打电话的那个公用电话亭，问到她离开的方向，一路寻过去。当我最后在一家超市找到她时，她很惊讶。我们边走边聊以后的打算，我说：“你不用担心我考得如何，你自己考好就行，记住背后有一个人在支持着你。”
　闪亮的日子

　　高考成绩出来后，我如愿考到武汉，她却只被黄石的一所专科学校录取。我们通过信件和电话联系。家里每月给我的生活费只有300元，我省吃俭用，把生活费控制在100元以内，其余的用来给她打电话，或者给她买东西。我们一个月见一次面，一般是周五下午坐火车出发，周日再赶回来。我鼓励她考专升本，她鼓励我学好英语考研究生。那时候，虽然我们相隔遥远，不能像别的恋人一样连吃饭时都在一起，但我们觉得很甜蜜，在一起的日子就是每个月中的节日。

　　本以为我们会永远甜蜜地走下去，直到毕业，工作，结婚……但大一下学期发生了一件事，给我们的恋情投下了阴影。她怀孕了。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又找同学借了一点，好不容易凑了1000元，陪她去了医院。从头到尾我都守在她身边，心里又痛又急。可能这件事对她的身体和心灵都是一种伤害，她由此觉得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她总是说别人天天煨汤，而我只煨了两次汤送过去。她心里因此对我有了怨恨。

　　大一时我因为老跑黄石，9门功课挂了4门。如果不及格学分达到18个，毕业时就拿不到学位了，所以大二时，我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学习上，去她那里的时间少了，加上后来闹非典，学校封校，我只能给她打电话，我们之间的沟通少了很多。

　　因为非典，她所在的学校提前放了暑假，我打电话让她来武汉，她却支支吾吾，说学校有事。后来再打电话过去，室友说她已离校了，打电话到她家里，她家人却说她没回去。两天后，我才接到她的电话，她说到家了。我问她这几天是否呆在学校寝室里，她说是的。我当即拆穿了她。她这才坦白，非典期间一个男生常陪她打羽毛球并追求她，她接受了。

　　那一个星期，我一顿饭都没吃。后来，几个同学架着我，将稀饭往我嘴里灌。人看着就瘦下来了。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跑到楼顶一坐到天亮。我不明白，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一个人突然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我打电话给她，说我这一学期因为忙学习而忽略了她，请她别离开我，给我机会弥补。我们曾相约以后一起去森林公园，去东湖，去好多好多地方，可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实现呢。她说要好好考虑一下。

　　7月20日我也放假了。我去了她家。一天，那个男生打电话过来，跟她聊了半个多小时。我坐在旁边，心里很难受，却又不能对她发脾气。我冲上楼，一拳打在墙上，手骨当即错位了，至今都没恢复过来。

　　他把左手伸给我看，果然，手背呈一种奇怪的弓形。

　　在我的努力下，她最终回到了我身边。

　　大二下学期，我逼着她准备专升本考试。

　　如今，最让我怀念的就是那年5月我陪她复习的那段时间。那时我们正好停课了，因为老师要参加体育专业考试的监考。我去了黄石陪她，为了让她能安静地学习，我特地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子。每天，我都拿着一本英语书陪在她身边，其实我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但我却可以一连几个小时一动不动。我家里对我的生活费控制得很紧，所以我没法给她改善生活，每天，我们只能啃馒头就腌菜，奢侈的时候去餐馆炒两个小菜，却还要你推我让，谁都不肯多吃。不知怎么回事，她家里给她寄的钱一直没到。汇款单终于到了时，我们身上只剩下两角钱了，连坐公汽都不够。那天，我们步行3个多小时到邮局取出了汇款。

　　那是段艰苦却熠熠生辉的日子。她考得不错，被武汉的一所大学录取了。
　曾经的迷失

　　人是很奇怪的。我盼望她来武汉，可她真的来了，我们的矛盾却产生了。她觉得我们应该每个周末都在一起。可两年来，我已经习惯了每个月回两次家。她于是认为我不在乎她了。我的心理压力很大。大三要重修大一时挂的4门课，课程很紧，而我又想考研。我觉得我必须考上研，否则以后连基本的生活都会很艰难，还谈什么给她幸福呢？可是，人在压力太大时，却偏想逃逸。我拼命打球、上网，就是不想学习，每天稀里糊涂地过。她却不能理解我。我们开始有了争吵。

　　在那段压抑的日子里，我在网上认识了小慧。我们是因为车才聊到一起的。她家里开了几家公司，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开着车到各个公司转一转。她想换辆车，让我推荐一下。男孩子对车都是有兴趣的，我将各个品牌的车的性能和优缺点一一道来。两人越聊越投机。

　　我发现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得知我来自农村，她说：“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农村吧，我想资助贫困儿童。”她每个月都在资助社区里的几个老人。

　　她说虽然有钱，但生活太郁闷了。从小到大，她过的都是父母安排好的生活，连出门都要向他们交代得一清二楚，太不自由了。我觉得她与家人完全不能沟通，什么事都跟我说，而我也愿意把自己的事情讲给她听。我不知不觉忽略了杨玫。当时潜意识里觉得，我们有多年的感情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且，我们正在闹矛盾，有时我故意做些事气她，却考虑不到她的感受。

　　12月份的时候，杨玫打电话到我的宿舍，无意中从室友处知道了小慧的存在。她觉得我心里有了别人，向我提出了分手。

　　就像做了一场白日梦，我突然惊醒了。回忆了这段时间的表现后，我知道自己迷失了。虽然我跟小慧聊得来，但仔细想来，我们的交谈只在车、运动名牌等圈子里转，远不能达到我与杨玫那种相知的程度。虽然我说过喜欢她，但那种喜欢实际上更多的是一种友谊。

　　我把与小慧的交往一五一十地向杨玫坦白了，并保证以后不再与小慧联系。她却不肯原谅我。我苦劝无法，拿起砖头就往自己的头上砸。除了伤害我自己，我还能伤害谁呢？她的态度这才有所好转了。但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有时很正常，有时又完全不相信我，恨我，又闹着要分手。

　　2005年1月，经过一番努力，我们终于迈过了那道坎。

　　一天，小慧打电话过来，说她想见我。我答应了。我把我们在网上来往的信全打印了出来，准备见面时交给她，算是一个了结。结果，她没来。

　　第二天，我收到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发来的短信：“我是小慧，你喜欢我吗？”我问：“你昨天为什么没来？”结果，回过来的短信是：“我是杨玫。”

　　我们的关系再次陷入了危机。

　　寒假，她妈妈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坚决反对我们来往。杨玫发来短信说：“这几天我整夜未眠。在两个人以上的恋爱中，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第三者。你没有错。我不想再骗自己相信爱。你该做的不是去挽救一颗死去的心，去做你该做的事。”

　　寒假过后返校，我把她退回来的信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我根本没有心情学习。心中最重要的部分失去了，其他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我还是不想放弃，如果那样，我会后悔一辈子。(文中人物为化名)

　　原载　《楚天都市报》　（责任编辑　庄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