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传来，校内校外，顿时泪飞如雨、悲哀如潮。惨白的秋阳，抚摸着黑的挽幛、白的花圈。许多人用书信、电报、博客、网上祭奠等方式表达他们对这位校长的敬意和哀思。

    “哑木有声亦应俯首同悲泣，苍天无眼何故遽尔夺英才？”更多的，是四乡八邻的农民用失声的痛哭、恸人的长跪和乡间最隆重的礼仪来祭奠他们的恩人——如东县教育局副局长、栟茶中学校长姚止平。

    一位普通的农村中学校长，为什么赢得了当地老百姓的如此爱戴？

    答案，写在每一位悲痛者的心中——

    “他把一所普通农村中学办成了全国一流名校，海边渔村成千上万的农家孩子从这里跨进大学校门，从此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哪怕是扫地，也要扫个全国第一”

    时光倒回到13年前。从教20多年的姚止平接任栟茶中学校长，当时的栟中是一所普通乡村中学。

    这一年，姚止平的女儿姚佳琳中考成绩为全县第一名。凭女儿的成绩上县中、上南通中学都没有问题，她成天快活得像要飞的小燕子。姚止平却另有打算。这天晚饭后，他把女儿带到自己的房间：

    “佳琳呵，你就留在栟中读高中吧？”

    “为什么？”女儿不理解。

    “不为别的，就为爸爸要把栟中办好！”姚止平向女儿解释，“你想呵，你走了，人家会说校长的女儿都到外面上学了，这个学校还能办好吗？”

    “我在这里上，假如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女儿问。

    “把栟中办好了，不仅你能考上大学，大部分学生都能上大学。”

    这是父亲姚止平对女儿的承诺，也是他，一个校长对全校师生的庄严承诺。

    栟茶，本是海边的树，盐碱里生，海风中长，当地人称其为苦树。栟茶因树得名，栟茶人盼望着孩子通过读书走出穷乡僻壤，栟茶中学就成了当地人心中的希望。姚止平的承诺，在栟茶渔村的农家口口相传。

    “哪怕是扫地，也要扫个全国第一。”姚止平的朴实话语，道出了他的追求。

    3年后，姚佳琳以超过北大分数线10多分的高分被北京一高校录取。

    而栟茶中学也开始了她的洼地腾飞，并铸就了享誉全国的“栟中神话”：学校连续七八年高考成绩在全省位居前10名，本科上线率保持在90%以上，2004年学校以593.55分的生均总分名列全省榜首。据不完全统计，13年来栟中有超过1万名毕业生进入高校深造。与此同时，学校也从一所农村普通中学一步步晋升为江苏省四星级高中。

    栟茶中学地处三县交界的偏僻农村，95%以上的学生是农民、渔民子女，中考时全县前700名学生中学校只能录取到六七十名，全校教师绝大多数毕业于南通本地师范院校。生源二流，师资一般，栟茶中学却创造了持续多年的一流业绩，这让全国同行刮目相看。

    这就难怪，5年来，全国除台湾以外33个省市区的1000多所学校2万多名教育同行来这里学习考察，中央电视台等20多家媒体都报道过栟茶中学的辉煌业绩。

    “没有一流的球星，要有一流的团队”

    其实，“栟中神话”一点也不神，她是姚止平带领全校师生用心血和汗水浇灌的结晶。

    姚止平常说，“要培养出优秀的学生，首先要有一批高素质的老师。”然而，由于栟中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多年来很少有师范本科毕业生来这里任教，就是优秀的中师生也不太愿意来。

    有一年暑假，大雨倾盆，姚止平驱车几十公里走访一个优秀中师毕业生。路上汽车几次陷进泥潭，姚止平下去推车，弄得满身泥浆。乡村道路泥泞，汽车不能直接开到他家门口，姚止平便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水走了好远好远。一进门，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雨水、汗水，就“直奔主题”……毕业生及全家人被深深感动了。这位当年的中师生，现在早已本科毕业，成了栟中教学骨干。

    “我们虽然没有一流的球星，但要有一流的球队。”姚止平的这一理念，成为栟中人的自觉追求。初进栟中的老师，都要上“五课”：第一周的“亮相课”，一个月后的“过关课”，一年内的“比武课”、“展示课”，即使成为教学骨干，还有持续不断的“观摩课”。“过五关，斩六将。”每一堂课既是一个合格教师的门槛，更是不断提升能力的台阶。

    姚止平对老师业务上要求严而且高，在生活上则无微不至地关怀。张老师回忆起他经历的一件事：

    一天，姚校长听张老师的随堂课，他上砸了；调看他的备课笔记，又没有认真备。他知道校长对“差课”“废课”特别较真，这次祸闯大了，下午便到校长办公室负荆请罪。哪知校长不但没批评他，反而自我检讨：“你是个一贯顶真的老师，出现这一情况必有原因。我了解后才知道你爸爸生病住院，全靠你一个人通宵照应，我这个当校长的工作不细，让你受苦了。”校长当下就去医院看望张老师爸爸，老人紧紧抓住校长的手老泪纵横。回校后，校长又安排人代张老师的课。

    谈起姚校长，地理老师于萍数度落泪。她不能忘记：2001年自己刚调到栟中时，是姚校长亲自联系，帮她女儿找到栟茶最好的小学和班级；当年，丈夫患戊型肝炎，是姚校长主动批了她的假，让她安心照顾丈夫……如今的于萍老师，已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教师，成长为南通市地理学科基地负责人，今年还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

    “一个人好不算好，学科组整体好才算好。”这就是姚止平倡导的团队精神，在栟中，备课组长所教班级高考哪怕是全县第一也不足为荣，而如果年级出现差班则要负责。从学校近几年的高考成绩看，班级之间的差距往往只有零点几分，整体整齐得很。

    “把每一件简单的事做好就是不简单”

    踏进栟茶中学的行政办公楼，就见两边墙上写着两句话：

    “把每一件平凡的事做好就是不平凡，把每一件简单的事做好就是不简单。”这是姚止平的话，如今已成为栟中教师的座右铭。

    “宁可教师多费时，不让学生做废题。”姚止平要求每一位任课老师必须把学生从“题海”中解放出来，老师给学生做的必须是经过筛选的精华试题——栟中不允许以学生的负担换取老师的轻松。

    为此，栟中从老师备课抓起。姚止平要求老师们：对全班每一个学生能达到的层次及薄弱点都要心中有数，备课要针对不同学生设置不同的提问，甚至课堂提问的学生名单也要附在备课笔记上。

    在姚止平的办公室，记者仿佛看到了他遇难前一天的工作情境：办公桌上，整整齐齐叠着数十本听课记录和备会记录——最上面的那几页就是前一天的听课记录，字迹历历，墨香犹存。“10月21日姚校长在天津开完会，本来可以直接到南京参加会议的，但他一定要赶回学校参加每周一次的‘听课点评’活动。想不到，第二天再去南京就出事了！”校办沈主任含泪告诉记者。

    姚止平每年评课700多节。近年来，到校试教的100多名教师的课，他都一一听过。“进得了课堂，说得出名堂。”他创立了每周“听课点评”制度，每次会前他都认真“备会”，把会上要讲的内容一字一句写在本上。这样的“备会本”，他已经写满了20多本。